这一夜,沈冬侨都没有睡,
他裹着被子,坐在床里头,看着周向阳离开的方向。
明明隔着墙,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就是觉得望着那个方向就好像能感应到周向阳。
他抬起手,手上的镯子轻轻磕碰,发出细微的声响。
娘,
请你保佑向阳吧,
让他平安的出村,再让他平安归来。
……
直到黎明的日头升起时,沈冬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可是没一会儿,他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这么早,谁会来?
沈冬侨连忙套上衣服和鞋子去开门。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周向阳。
沈冬侨原本还想问什么,低头却发现周向阳的手上沾着血,他胸口的衣襟上还有着水润的色泽。
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浓重。
周向阳什么都没有说,先进去关上了门。
沈冬侨急忙下了门栓。
周向阳已经靠在了墙边的长凳上,拉开了衣服。
他肩膀锁骨下方的位置有一只断尾箭,箭头深深卡在血肉之中。
沈冬侨捂住了嘴,压下喉间的那一声惊呼。
“我,我去找陈大夫?”
“现在不能去,会被发现的。”
周向阳厚实的胸膛起伏着,身上都是细密汗水,他呼吸十分粗重,说话也显得十分吃力。
“剪刀,还有纱布,先把箭头取出来。”
沈冬侨脚下有些发软,忙跑到里间去拿纱布和伤药。
幸好上次陈志高给他们的药还剩下不少。
全部都抓出去放在桌子上。
周向阳抽出腰上的匕首在油灯上烤了烤,对准了伤口的位置。
可中途又停住了。
周向阳对着沈冬侨露出安抚的笑来。
“把眼睛闭上,乖~”
他的小蝴蝶怕血。
都这种时候,沈冬侨哪里顾得上害不害怕。
他执拗地摇头,就算眼泪模糊了视线还是不肯闭上眼睛。
周向阳虚虚抱住他,用干燥起皮的嘴唇亲了亲他的额头。
又把刀刃对准了自己的伤口。
箭头上有四个倒钩,周向阳以箭头为中心,沿着倒钩的方向,切出了一个十字。
皮肉被切开,鲜血迸出,发出细微的声音。
沈冬侨听得胆战心惊,看着心神剧痛。
他忍住别开头的冲动,紧紧捏着手中的纱布。
伤口逐渐绽开,周向阳又把刀口插进倒刺的边缘,想要撬动已经插入的箭头。
可是箭头狭长,插的太深。
血肉湿滑又不能作为支点,几次都失败,滑开了。
伤口变得更加血肉模糊。
“向阳,别再撬了……别撬了……求你了……”
沈冬侨按着周向阳的手,他真的受不了。
“不疼的……”
周向阳依旧虚弱的安慰他。
沈冬侨满脸都是泪,
怎么会不疼,
怎么能不疼,
这一刀刀剜的都是肉啊!
沈冬侨觉得每一刀都像是割在他心头。
这样根本拔不出箭头,还要再想想其他办法。
沈冬侨用力擦了一把脸,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还能怎么处理。
医疗知识他不懂,
可是他好歹看过那么多电视剧。
剧里是怎么处理的?
对了,用鱼线。
可是现在没有鱼线。
找找其他的,有没有代替品。
沈冬侨擦去了泪,却染上了周向阳手上未干的血。
留下了几条鲜红的血痕。
“让我试试……你等我一下……等我……”
说完,沈冬侨就跑进了屋内。
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最后终于在抽屉的角落中找出了一根的苎麻线。
这还是从周老太给周向阳纳的鞋子上剪下来的那半根。
幸好一直放着没有扔掉。
这是他能找到的最牢固的线了。
无论电视剧的靠不靠谱,都只能试一试。
周向阳看着沈冬侨手里的东西,眼中忽然一亮,瞬间明白了他做要做什么。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他媳妇儿聪明。
周向阳放松身体,让沈冬侨坐在他的身前。
“你来,我看不见里头。”
沈冬侨用力捏了捏自己发抖的手,指甲在手背上掐出深深的甲痕。
疼痛让他集中精神。
他把线打成一个能抽动的活结。
再用活结的头去套箭头的倒刺。
第一个倒刺最容易,可是箭头是斜的,另一边的倒刺斜切在血肉之中。
必须拨开上头那块遮挡的皮肉。
沈冬侨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别怕,我真的不疼。”
周向阳握着沈冬侨的手,鼓励他。
沈冬侨紧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低下头,用两根手指按在伤口下沿的皮肤上。
最大限度的拉出了一条细缝。
周向阳喉头滚动了一下,身如磐石。
他低头看着沈冬侨的
沈冬侨把线探进细缝之中,轻轻一拉。
终于勾住了……
成功了!
“你做的很好,继续。”
沈冬侨把线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两圈,望向周向阳。
“我要用力了,你再忍一忍。”
周向阳点点头,他握紧沈冬侨的。
“一起。”
沈冬侨嗯了一声。
一大一小交握的手一起用力。
箭头慢慢松动,一点点露出尾部的木屑底端。
沈冬侨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周向阳闷哼一声,加了一把力道,“扑哧”一声箭头终于被拔了出来,挂着了线上。
沈冬侨迅速用纱布按住了伤口。
周向阳弯下腰,脱力似的,把头靠着沈冬侨的肩头。
不想让他的小蝴蝶看到他这么“没用”的样子。
鲜血瞬间染红了厚重的纱布,温热的粘稠感在沈冬侨掌心蔓延。
沈冬侨拿走纱布想要看周向阳的伤口。
周向阳却不让他松手。
“没事了,等一会就好了。”
周向阳抬起头,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沈冬侨脸上的血迹。
然后靠在后头的墙上,缓了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把你伤了?还有俞大人呢?”
沈冬侨这时候才敢问其他。
连周向阳都伤成这样,俞文柏是不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们是不是被那个山匪发现了?
“我把他藏在东哥告诉我的一个地方。”
周向阳慢慢说起了昨晚他们离开后的事情。
他们成功进入了那个小树林,沿着小路找到那条通道,但是刚要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洞口有人踩踏过的痕迹。
周向阳心中疑惑,就先自己进了去。
“我中了陷阱,而且那条通道已经从另一头被封死了。”
松开浸满血的纱布,周向阳把止血的伤药倒在了上头,又盖上了干净的纱布。
沈冬侨连忙站起来,给他把纱布缠好。
“那是不是,出不了村了?”
周向阳没有回答,他低头思考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