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砚心烦的厉害,没吭声。
李双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别怕,能拖就拖,等我买你出去。”
南思砚被他逗乐了:“小屁孩儿,等你攒够买我的钱,我都已经老掉牙了。”
李双有些难过:“我叫我爹买你。”
南思砚直接笑出了声:“买回去给你当小妈?”
李双不吭声了,他爹还真是这样的人。
“别乱想了,若能有人带我走出去,也算好事一桩,若是只想贪我便宜……”
南思砚说着,往腰间别了把匕首,垂着眸道:“捅不死他也得让他断子绝孙。”
陆承听此时并不知道南思砚打算让他断子绝孙。
他正坐在碧水茶楼二层的雅间里,正对着戏台,喝着茶。
他身边除了严晧,还站着六个穿着军装,扛着枪的护卫。
“戏班可准备好了?再去催催。”杜老板站在雅间门口,对跑堂的伙计道。
说完又跑到陆承听身侧,低眉顺眼的躬身赔笑:“三爷您体谅,南姑娘原本今日是不登台的。”
“这梳妆打扮都费时间,您可千万莫怪。”
陆承听没说话,只抬了抬手,示意他出去,不必废话。
杜老板看着陆承听这副模样,冷汗都快渗出来了。
谁能料到这两年只顾打仗,声名鹊起的陆三爷会突然造访他这小小茶楼。
点名要看南思砚。
南思砚这两年被捧成了这十里洋场的名角儿。
物以稀为贵,每半月只登两次台。
前两年倒也不是没人想坏了规矩,出钱让他多唱两场。
杜老板都推脱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来的人是这十里洋场真正的太子爷,说一不二的陆三少。
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对着陆承听说一声“不”。
陆承听打从坐到这雅间里,一个多时辰,只在杜老板问他是否要先让别人上台,唱上两首暖暖场子时,开过一次口。
只说了两个字:“不必。”
期间,整间茶楼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这么陪他候着。
偏偏南思砚似是故意一般,平日里半个时辰就能扮好的妆容,今日都快一个半时辰了,还躲在房里不出来。
杜老板冒了一后背冷汗,心里已经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正想再派个人下去催一催,就听陆承听第二次开了口。
“不急,莫催他。”
陆承听说不急,杜老板却不敢全信。
他战战兢兢地将目光投向陪着陆承听一起来的严晧。
严晧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用管,出去就行。
杜老板这才抬袖子抹了把汗,应了一声,退出雅间。
严晧摸了摸下巴,对陆承听道:“这南姑娘,挺会摆谱。”
陆承听又低头喝了口茶,淡淡道:“他愿意摆就让他摆。”
严晧摸不清陆承听的态度,没敢再说什么。
南思砚再拖也是拖不过今晚的。
杜老板出去后,不出一刻钟,戏台上的灯光就亮了起来。
陆承听看着幕前曲过后盈盈登台的人,凤眸微眯。
粉面桃花,杏眼柳眉,一身戏服华丽张扬,开口唱腔婉转清澈,当真是老天爷赏的一副好嗓子。
【他可真好看。】037从没见过这样的思砚,感慨道。
陆承听赞成:【穿着这身衣服,在床上,必然别有一番韵味。】
037呸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陆家可真是一家子色胚。】
陆承听对此表示无所谓,对所有人都好色,和只对一个人好色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南思砚是他的人,他色的理所应当。
南思砚过去只在后院吊嗓练功,自打登了这戏台,每一场都是济济一堂,他还是头一次对着如此空旷的茶楼唱戏。
除了戏台之上,一楼台下甚至连一盏灯都没点。
只有二楼最中央的雅座里,隔着一层薄纱,亮着灯火。
南思砚看不见那雅座里坐着的人是何模样,只知道,等唱完了这一出戏,他便要和那人见面了。
更知道,今夜无论如何,他那把匕首怕是都派不上用场了。
原因无他,南思砚看得出来,那层薄纱之后,立着的几个人影手里,端着的是枪。
一曲终了。
戏台之上安静下来。
杜老板站在雅间外,胆战心惊道:“敢问三爷,现在是接着唱,还是………”
陆承听靠在椅背上,给了严晧一个眼色。
严晧便将早些时候陆承听让他准备好的木盒拿到了杜老板面前。
他当着杜老板的面儿,将木盒打开。
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排金闪闪的小黄鱼。
杜老板见状,眼睛都放了光,连忙伸手去接,眉开眼笑道:“谢三爷赏!”
谁知严晧却一抬手,将那木盒举了起来,眯着眼笑道:“杜老板会错意了,这可不是给你的。”
杜老板闻言,嗐了一声,连忙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赔笑道:“怪我,怪我。”
他重新接回那个木盒,吞了下口水,对严晧道:“小的定然亲自交到南姑娘手里,还请三爷放心。”
严晧提醒他:“杜老板要是聪明,就该知道什么财贪得,什么财贪不得。”
杜老板原本的确是抱着贪了这财,再从牙缝里挤出点儿来犒赏南思砚的打算。
此时一听这话,心里再对着这一盒子小黄鱼抓心挠肝,也不得不歇了心思。
他试探道:“三爷可想跟南姑娘,见上一见?”
严晧看向陆承听。
陆承听摆摆手:“不必,让他晚上早些歇着。”
说罢,喝完了茶碗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对严晧道:“回去了。”
杜老板摸不透这陆三爷的心思,不敢怠慢,连忙跟在他屁股后面,躬身相送。
南思砚站在台上,见楼上迟迟没有动静,一时不知该继续唱下去,还是等人下来唤他上去。
正心神不宁,便看着一行穿着军装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看样子竟是像要离开了。
为首那人穿着军靴,披着斗篷,身高腿长,极为惹眼。
南思砚眉头轻蹙,正欲再仔细打量打量那人的背影,便见那人在踏出碧水茶楼大门之前,回头望了过来。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如刀削斧凿。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四目对视,南思砚心头一跳,不敢再看,他垂下眸,对陆承听屈了屈膝,以示相送。
陆承听略微颔首,转身踏进了楼外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