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懿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心中难免还是会失落,自嘲道,“你只会来责问我,哪怕我才是最初的受害者!所以,我对你说这些有用吗?”
裴松鹤目光沉沉,凝视着她。
他不会告诉她,如果自己那晚没有主动帮顾予曦降下舆论,顾沿海立刻就会联络警方去彻查此事,到时候她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审问这么简单了。
她想让顾家颜面扫地,顾沿海亦绝不会放过她!
压下热搜看似只花了不到半晚的时间,代价确是蛮惨烈的。
加上曝光当红明星独家黑料,影响到了旗下影视公司的股价,他为此至少要付出上亿金额。
这么比起来,送给顾予曦的那只鸳鸯枕,根本不算什么。
“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不会让顾沿海知道那个ip背后的人是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再瞒着我做出这种事!”
裴松鹤那张俊美的脸过分冷峻,重睑压成窄窄一道,语气像千钧雷霆,砸在人头顶振聋发聩。
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感在沈知懿身体里翻涌,冲到嘴边,最后化为一丝轻讽的笑意。
他可以为了救她而下山,也可以顶住顾家的压力护她周全,却不能容忍她伤害到顾予曦。
这次她可以说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说话!”裴松鹤见她默不作声,嗓音透着极重的威胁。
“知道了。”
她倦乏的声调里还夹带着疏离,心里想的却是,不可能!
硝烟已经燃起,怎么可能轻易偃旗息鼓。
她可以暂时休战,但绝不会认输。
抬手,用力推开了他的桎梏,头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间。
回到雅间,裴延澈正和顾予曦谈论着热搜上那个出轨明星的黑料。
看到她神色恹恹地走进来,不由问道,“知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知懿垂着眼睫,疲惫的敷衍道,“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顾予曦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吃着点心。
裴延澈瞧她面色难看,紧张的站了起来,“是不是昨天睡得太晚了?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从座位上拿过自己的手包,与裴延澈一起往外走。
路过楼梯口时,恰好与上楼来的裴松鹤相遇。
“你们要去哪儿?”裴松鹤明明身处低一阶的位置,气场却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沈知懿居高临下看着他,没有说话。
反倒是裴延澈主动开口,“小叔,知懿说她累了,我送她回去。”
说完,搂过沈知懿的肩膀,把她护在自己怀中,避免她遭受到楼梯间人流的磕碰。
裴松鹤因他这个暧昧的举动眉心轻蹙。
刚欲启唇斥责,那二人却好似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旁掠过,走下楼去。
他回眸,看到裴延澈凑近沈知懿的耳畔轻悦询问道,“今天立秋,晚上我们去吃羊蝎子火锅好不好?”
沈知懿始终背对着他,身影削薄如纸,透过来的嗓音清冷疏离,“你随意。”
而裴延澈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却一直不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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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墨集团,总裁办公区。
裴松鹤阖眸,慵懒的靠在办公椅上,听着裴延澈声情并茂的朗读着他写的那份可行性计划书。
“这里,改一下阈值。”裴松鹤开口,音色沉稳,“阈值太高,谈判方听了会觉得你的项目不靠谱。”
“哦,好!”裴延澈从桌上拿起一支签字笔在文件上飞快涂改,可随之又犯了难,讪讪问道,“那小叔,你觉得多少阈值合适啊?”
裴松鹤一撩眼皮,黑沉沉的眸底满是不耐,“到底是我的项目还是你的项目?你自己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裴延澈撇了撇嘴,总觉得小叔今天对他的态度愈发不好。
从他进门到现在汇报计划,跟吃枪药了一样,不停挑错,还不肯告诉他整改方案。
“我先保留一个中间值,等回头跟部门经理碰一下再看看要不要改。”他试探着说。
裴松鹤没理他,低淡的声线毫无起伏,“继续念。”
办公室里只剩下裴延澈清冽的诵读声,直至整份报告念完,他才跌坐回沙发里,大口饮尽一杯凉茶。
“小叔,你觉得我这次写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进步多了?”
他察觉到裴松鹤后面没有再出言打断,人也自信了不少。
毕竟第一次他拿着这份方案来找裴松鹤时,后者听到一半直接让他滚出去,这次好歹全部听完了。
裴松鹤不置可否,挑起眉梢,“你小子最近转性了吗?”
“之前不是最讨厌处理公司的那堆破事,你爸爸把项目交给你,你就甩给手下,盈亏都不负责的吗。是什么让你现在幡然醒悟,脱胎换骨?”
裴延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这不是……正在追求沈知懿嘛!”
裴松鹤朝他瞥过来,眼尾余光带着锋利的寒芒,只因距离太远,被落地窗折射进来的稀薄日光冲淡了不少。
“追求?”他的声音如玉石坠地般,品咂着这两个字。
“嗐,虽然我和知懿从小有婚约在身,但我们两个一直貌合神离,小叔你是知道的啊!不过,我最近想明白了,既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那我就接受好了!
知懿那头可能对我还没什么想法,我也能理解,毕竟我都觉得自己之前挺浑的……
所以我要改掉那些她不喜欢的坏毛病,不再去会所,戒酒也戒了赌,努力靠自己赚钱,不再依附家里,给她婚后生活一个保障。”
裴延澈一改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态度,口吻郑重。
裴松鹤越听眉宇皱得越紧,抬手揉了揉鼻梁骨,沉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喜欢上她了?”
“也不算突然吧,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她,只是之前没发现而已。至于,为什么突然发现了……”
裴延澈说着,脸颊竟晕上两团赧红,“因为我和知懿上床了……”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在空荡的办公间回荡。
裴延澈闻声一震,定睛看过去,只见电脑主机被裴松鹤一脚踹翻在地。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裴松鹤低垂着头,侧颜如刀削斧凿,像一尊冷峻的玉雕。
裴延澈从他的音调里捕捉到了阴戾,仿佛隐藏在那副人间佛子皮囊下的暴虐情绪全部涌出,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