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对劲!”姜梨眯起双眸打量着她,夺过鼠标想要去查看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哎,梨梨!”沈知懿阻拦她,“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你不抓紧时间把佛造像给陈墨送过去吗?”
她的话提醒了姜梨,后者一脸如梦初醒,“对哦,现在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如果他原谅我了,我再借机请他吃顿饭,完美!”
姜梨的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便恢复了那乐天派的面孔。
花掉的妆容略显滑稽,可她却毫不在意,抱起桌上那尊佛造像便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说,“知懿我先走啦,下次再找你吃饭!”
沈知懿见状不禁摇头,看见她仿佛便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折心沐火,不计后果去触碰那片本不该属于她的月光。
只希望她不要落得跟自己一样,遍体鳞伤。
她回眸,将视线瞄向已经关闭的电脑屏幕上,乌黑的瞳仁逐渐化为一潭浓稠的墨。
从店铺的衣帽间里找出一顶鸭舌帽,又翻到一件肖源旺不知何年月留下来的黑色飞行服,套在自己身上。
长发被她一股脑盘起藏在帽子里,眉眼都被帽檐遮下的阴影尽数敛去,仅露出精致的下颌骨。
她看着镜中的造型感到十分满意,宽大的外套遮住她婀娜的线条,只能从笔直纤细的双腿认出她是个女人。
夜幕垂帷,沈知懿穿着这身打扮来到了郊区附近的一家网吧里。
她径直走到前台,把手机从口袋中掏出,扫了桌面放着的亚克力二维码,嗓音轻淡,“上机,一个小时。”
网管正忙着打lol,连眼尾都舍不得抬一下,随手甩了张点卡给她。
沈知懿收起那张卡,环视四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许久未换过的电脑椅中散发出一股汗渍与烟草结合的难闻气味,她皱了皱眉,还是拉开扶手坐了进去。
黑色键盘上沾着一层厚厚的油泥,缝隙里还有肉眼可见的烟屑与饼干渣,她没时间嫌弃,玉指按下了开机键。
蓝色荧光投射到她的脸上,把她弧度姣好的下颌骨照得冷利许多。
指尖飞快在键盘上轻点,编写出一篇博文,并上传了几张照片。
——那是顾予曦的硕士毕业论文。
沈知懿跟她同窗十载,太过了解她的秉性。
从上小学开始,她为了不挨顾沿海的责罚,无论大考小考,都会作弊抄袭,成绩单全是假的。
高考的时候监考官太严格,顾予曦没能得手,顾沿海还以为她是跟裴松鹤早恋影响了学习,一怒之下花重金把她送出了国。
熟不知那才是她的真实水平。
沈知懿在听到顾予曦回国的消息时十分诧异,因为在国外论文抄袭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轻则延期毕业,开除学籍,重则侵犯著作权罪的法定刑,处三年及以下有期徒刑。
以顾予曦的惯性,不可能不抄袭,她能够顺利毕业,说明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沈知懿骨子里还保留着少年时的半分倨傲与清高,对顾予曦做的这些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搅和进她们的浑水里。
可如今顾予曦接二连三对她下手,她不想再忍了。
国外硕士的毕业论文谷歌上都能查到,她花了将近两天时间,将顾予曦的论文反复查重,终于在匈牙利的一本期刊上找到了相似痕迹,做成逻辑清晰的调色盘。
沈知懿把鼠标放在发布键上,只要自己一松手,顾予曦便会身败名裂。
她没有犹豫,并且还花钱买了个热门推广。
短短半小时,她发布的那条博文便上了热搜前十。
「京圈豪门才女人设崩塌,海归硕士论文造假!」
这年头,老百姓多多少少都有点仇富心理,一听豪门才女论文造假,自然而然往钱权压人上面想,底下的舆论根本控制不住。
「真是不一样啊,我们普通人论文造假就要被开除学籍,有钱人的论文造假,那能叫造假吗?那叫版权垄断!」
「可别糟践‘才女’这个词了,会做两件衣服,会画设计图就能叫才女了吗?裁缝还差不多!」
「有没有人扒一下这个顾家到底是什么来头,按理说国外高校对这种事应该很严格,如果顾家的手都能伸到国外去,那是不是该查一下贪污受贿方面的问题。」
黑色显示屏映出沈知懿冷漠的神情,后台评论源源不断的以飞速增长。
她一条条看下来,直到电脑蹦出提示,上机时间仅剩不到五分钟,续充请联系网管。
关机前,她注销了该账号,点进头像便显示暂无用户信息。
她压低帽檐,穿过喧闹的网吧,走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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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人基本都住在军区大院里,但陈墨很早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在三环开外的中式别墅。
姜梨来到时,庭院中的石灯已全部亮起,暖橘色的光芒照在碎石铺成的甬道上,曲折而幽静,两旁栽着几株随风婆娑的修竹。
绕过影壁墙,她走入别墅的正大门,佣人从可视监控中看到她的到访,主动出来询问,“这位小姐,请问您找陈总有事吗?”
“麻烦帮我转告下陈墨,就说我姓姜,是来给他送东西的。”姜梨礼貌的说道。
佣人颔首,回到门内。
过了将近半分钟,佣人再次出来,面色却有些为难,语气婉转的说道,“姜小姐,您还是回去吧,陈总他今天不想见客。”
姜梨怀里抱着那尊黄铜佛像,表情露出满满的失落和无措,声调却依旧固执,“陈墨到底怎么说的?姐姐你原封不动转述给我好了!”
佣人尴尬地说道,“陈总说,所有姓姜的都不见,今天不见,以后也不见,让你不要再来了。”
陈墨轻蔑的态度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她扬起下巴,倔强道,“没关系,跟我妈姓也是一样的,我妈姓陶,这回我总能进去了吧?”
佣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大门再次开启,一袭白色棉麻家居服的陈墨从里面走出,晚风拂过,吹散了内室飘出来的沉香气味。
那张清冷的脸在月光下森寒如霜,吐出的字眼更是凉薄,“姜陶小姐,你闹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