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炙我,我与盛夏决提”
飞机到达麦拉提神山时已是薄雾冥冥的清晨。
机门打开的一刹,冷风从那方的狭窄猛然涌进,刺痛了他们泛红的脸颊,像烈阳蒸融掉了所有的睡意。
…
麦拉提神山脚下是一座僻壤的小城,这里的人们从不辜负苦难的生活,他们拥有这世上最美丽的干玫瑰,从湛红到映射他们眼中清澈的五彩缤纷。
车窗外是走马观花的风景,模糊却明亮,于淼淼抽出了一张纸来来回回地擦拭着沾染雾霾的窗。
她的目光正要向外面的蓝色靠近时,原本还在?觉的于曳倦怠的掀了掀眼皮,嗓音慵懒:“不睡?”
于淼淼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窗外,他捏了捏太阳穴,能明显的感觉到车速很慢。
慢到能看见街头服饰艳丽,肤色白皙,怀里抱着一大束的干玫瑰的人的一生。
他们笑容明净,眼神清澈,仿佛世间的一切嘈杂皆与已毫不相关。
她说:“不困。”
房屋低矮,雪山在一条飞跃的线前起伏着。
就在下车的时候,远处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女孩怔怔的望着高看云雾天空的于淼淼。
于是,她不再犹豫,垂着沉甸甸的民族服饰向于淼淼奔跑而来。
于淼淼感觉身下衣服一紧,是一个不过几岁的小女孩。
她温柔敛了敛眸,蹲下身双手扶住了小女孩,绚烂的玫瑰干花轻触在她温温热热的脸颊。
小女孩的双眼又大又圆,目光恬静的望着于淼淼,她先是怔了一会儿,才用蹩脚的英文跟淼淼说:“Sister, how are you beautiful”
女孩也不忘盯着旁边于曳的反应,仿佛下一句话都会被他给牵动着。
于曳散漫的倚在车前,眼神温和的在淼淼身上停留。
于淼淼呼吸霎时一滞,而后甜甜笑了:“Thanks”
女孩的目光明亮了,嘴角扯出笑容,怀中的玫瑰随风扑出幽香。
于淼淼便问:“Excuse me, why are all these roses here?”
女孩听了好久,就把大束玫瑰塞到了于淼淼的怀里,已经有了深深的温度。
她回答:“Because roses represent hope ah here”
此时,大片霞光伏进了山间雪谷里,日照金山的漫射在他们的眸里现出。
在他们进入麦拉提神山的前一刻,每人手上都有一束被风冻僵的玫瑰花,它在雪中的绚烂色彩就是停留在下一个世纪里的新生。
茫茫的高山之巅落下几个倒映的人影,他们带着滑雪装备和一束风干的玫瑰,应该是神明就在霞光的背后。
于淼淼笨拙的跟着那束阳光的短浅,她说:“那个小女孩说玫瑰在这里代表着希望和新生”
“那只是寄托,我觉得他们本身就是希望”于淼淼忽然在脑海里看见了小女孩干净不染风尘的笑容,挥之不去,像光久映的一般。
于曳勾唇轻笑:“所以,这里是神山。”
在临近冰霜林的交界处,他们几人在刺骨冰雪里插上玫瑰花,这是最美好的祈愿和祝福,仿若框住了四季的热烈。
几人愿望各异,吵吵嚷嚷的要去滑雪。
…
在开始滑雪之前,江喻云挑衅于曳说:“你行嘛?”
于曳无语的眼神被遮住,语气冷不丁地呛他道:“你别等下摔个狗吃屎。”
江喻云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道:“来啊!”
于曳正要“切”一声时,两人的眼前突然飞跃过一个漂亮的白色羽绒弧线。
江喻云顿时惊了,是于淼淼吗?她就像飞鸟一般,短暂而美丽的出现。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于曳,发现他平静的笑着。
于淼淼滑下去的速度很快,她在与雪山的高峻较劲。
江喻云颤动的话语到嘴边还未出去,于曳便一声不吭的朝着茫茫雪下一跃而去,弓起的腰在与风斡旋,像一支狂野的利箭。
江喻云脚下一腾,也跟了上去,他在风速滂沱中对于曳呼喊:“喂,我们都跟不上于淼淼!”
于曳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他的声音却透进了皑皑雪谷的每一处:“她自由得很!”
雪山都不是她的阻碍。
…
而在后面跟着的是陆驰和夏清璃,他滑着滑着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她带到了一处地方。
时间流逝下,霞光已退。
这是一条宽阔冗长的河流,河面上是沉厚的冰,在通往它的道路两旁是用杆支起的挂祈愿符的一处,它一节一节的相连在一起。
随风晃起的不仅是祈愿符的五彩颜色,堆织一起挂在旁边的铜色小铃铛“叮叮叮”的发出层层脆响。
一晃,便乱了路过的人的心神。
夏清璃疑惑的看向他,却始终没有开口问他一句话。
陆驰把目光移向了别处,生怕她发现了脸红的秘密,他的手伸进衣袋里。
刹那间的眨眼时,陆驰捏着一叠颜色各异的祈愿符纸在她面前,他说:“我听当地的人说这里祈福很灵…”
夏清璃起伏的笑意快要乍泄时,他又说:“我只想带你来。”
他的脸瞬间撇远了她,心脏骤停得不知所措。
夏清璃只能看见他绯红的耳廓,她轻笑了一声,心脏不同于他的加快而起伏不定。
有时候,她就在想,到底是谁暗恋谁啊。
“无所谓,我们都在风华正茂”
陆驰平息了一会儿,才把符纸递给她,问道:“撒吗?”
夏清璃笑着点点头:“好啊。”
他们站在冰冻的河流前,野风想要将他们撩倒,可愿望悄悄在他们的心里默念着,手中的符纸随着迎来的风飘向了冰河的远方。
两人同时说:“你许了什么愿望?”
两人怔了一下,又是默契的同说:“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他俩相视一眼,笑着认了心里未说出口的两个字与姓名。
“陆驰/夏清璃,你要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符纸还在眼前墨迹着踪影,临走时,陆驰忽然停下脚步。
夏清璃匆匆回头问他:“怎么了?”
他呼出口气,团团白雾在空中相随,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夏清璃,如果你要走了,我等待下一次的与你再见面。”
他这话说得夏清璃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她只会觉得自己遇见了一场明明是初次却久违的春天。
犹如四月的繁花一树一树的开,花刚好开得绯红,香味刚好弥漫得过分,她与热烈的少年刚好遇见。
她的眼里扑烁着明亮的他。
夏清璃认真的笑说:“我不走啊。”
他们一起并肩离开的时候,夏清璃不忘挖笑他:“你刚才说什么下一次见面啊?”
陆驰尴尬的捏着鼻梁,特意避开她执着的目光:“没有说。”
夏清璃追问他:“我不信!”
他继续嘴硬:“没有。”
夏清璃“……”
…
在另一边的滑雪场,不知是天气愈加骤冷的缘故。滑着滑着,江喻云就消失不见了,到底也没有冲到山脚。
于曳停下来的一刹,周遭飞扬起纷纷的雪花,他的眼睛一刻不止的寻找着于淼淼的身影。
在一方木屋的阴影下,一头微卷金发,碧眼蓝波的男生异常恍眼,看上去与身旁笑得正欢的于淼淼年龄相差不大。
于曳幽怨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闷闷的情绪从喉结处滚出,他愣愣的期待着淼淼能注意到他在这里。
可于曳看见他们谈笑无间的样子都快要把麦拉提神山给笑崩塌了。
于曳立马甩下即刻变得无用的雪具,奔跑的步伐被雪地拌得笨拙百出。
可他走的每一步怨气都不堪得重负。
他又怪上鞋子了,怪鞋子拖着他慢得像驼腰老太。
鞋子“……”你清高。
于曳脱去鞋子,光脚向他们跑去,样子很像滑稽百出的醉相。
“于淼淼!”
她看见于曳向自己跑来,目光从惊喜变成惊讶,她心里无奈的念叨“居然不穿鞋!”
于曳先看了一眼失措且眼睛乱晃的于淼淼,再看着面前金发碧眼的洋人。
他比洋人高一个头,他目光看向洋人时,满是不羁和厌气,更有居高临下之感。
洋人面对他时多少是有点忐忑了,支支吾吾的弊不出一个字来。
于曳的脸被风雪冻得更加凛人,他全然不顾脚下的刺骨,想把于淼淼拉到身边时,却发现于淼淼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立马回头望去,那姑娘居然在帮他拿鞋。
于曳露出了令人难以察觉的笑容,但在洋人看来,活像一个冷面阎王。
于淼淼拿到他弄弃的鞋后,用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跑来。
洋人想看她奔跑的样子,于曳健壮的身体立马挡在他的面前。
于曳随口扯出了一句话,语气傲然:“哦,不好意思,她有钟意的人。”
爱嚼文嚼字,只想阴阳怪气。
他故意说完一句后,又接着输出一句英文:“Oh, sorry, she has someone she likes”
洋人笑了一声,见于淼淼回到于曳身边,便说:“The girl is very nice”说完,他便离开了这里。
其实在他想加淼淼联系方式时,淼淼指着不远处的于曳用英文说:“在我的世界里,没人会比他更好”。
于曳正要呛上几句,反被于淼淼拍了手臂一巴掌。
他问:“怎么了?”
于淼淼怒斥他道:“还问怎么了?你怎么不穿鞋?”
于曳偷笑了一声,散漫的低头看她。
于淼淼眉头紧锁:“还笑?”她把鞋丢到他面前,打算转身。
可他突然“啊”的声,手扶在了木屋墙上,被他装了一把。
于淼淼惊愕的扶住他,弯腰捡起了那双鞋,她温声问道:“痛啊?”
于曳的额上冒出密密的汗,应“嗯”。
于淼淼把他扶进了木屋里,让他好好的坐着。
她把鞋子放到了一边,轻声说:“你自己看一下脚底。”
于曳随意把腿抬放到另一边,于淼淼抿唇看着,顺口呛了他一句:“你神经病是不是?非要脱鞋干嘛?脚都要冻烂了!”
于曳的手托着下颔,眼神低垂看着她骂自己的粉红唇瓣和随风飘动的柔软发顶。
他平时看人凶恶的目光在她这,只能是温柔。
于淼淼骂骂咧咧的就要起身,她语气温和下来:“我去给你找药,你呆在这,别乱动啊。”
他微微笑着:“好。”
于淼淼找到药后,很快就回到木屋,她风尘仆仆的扭开瓶盖,解开白色绷带。
于曳伸手过去接住药瓶,说:“我自己来?”连他也不知道这句话一出来是自动带着疑问号的。
于淼淼觉得有点好笑:“那不然呢?”
于曳“哦”了一声,自觉的拿起药涂抹起了冻伤处。
于淼淼坐到了他身边,等他涂好后,能递上绷带。
她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被风雪冻红仍惊艳的侧脸,心里圣母般的怜悯莫名的蔓延,她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要小心点。”
于曳散去以往的漫不经心,认真的应她:“好。”
……
他们几人回到民宿时,发现在沙发上蜷缩着三个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壁炉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暖热气息霎时把刚进门的几人给包围,如沐夏天的阳光中,而沙发上的三人又瑟瑟发抖的了一回,又被门口突如其来的寒气给侵袭。
江喻云闷闷开口:“关门啊。”
于曳听见他的话语,哂笑道:“哟,我还以为你死了。”
江喻云“啧”出不满:“这和死了有啥区别,死冷死冷。”
于曳痞里痞气的呛他道:“没关系,你可以做你雪山恐怖故事里的孤魂野鬼。”
江喻云“……”
其他人“哈哈哈…”
原来是滑雪的中途,江喻云觉得太冷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急死皇帝一样,音速般的跑回了民宿,发现林知夏和周许早早的就回了这里。
于是…三人一起裹粽子。
…
这天晚上,麦拉提神山出现难得一见的极光,城里举办了篝火晚会,于淼淼再次见到了送她玫瑰花的小女孩,她依旧笑容灿烂。
于淼淼对于曳说:“这个地方很好,才会有那么希望和新生的人们。”
他望着她,目光燃有焰火,更多的只是她。
第二天清晨,他们各自叫来了家里的直升机,趁着薄雾朦胧时,扬着衣摆后斡旋的风,离开了这个茫茫城镇与高山之巅。
这里没有春天,但人们热腾的心脏里藏了一整个百花盛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