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晚霞绯红,教学楼下的一棵樱花树在春天时茂着满天羡眼的粉红色,夏天只剩下独一的青葱。
这时候,夏天傍晚的风最是好吹,走廊早都挤满了人,早已没了刚见面时的羞涩。
迎着徐徐的晚风,于淼淼安静的趴着栏杆,专注的看着学校门口中厅后面的那两棵长得十分茂盛的大榕树。
两棵树的树枝互相缠绕着,茂盛得覆盖住了整个中厅后面的光景,新生的绿芽与叶在夕阳下随风飘荡,参差不齐。
回眸看去。
夏清璃的下巴抵在栏杆上,上下牙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恼人:“明天又要军训了,真的很讨厌!”
不是走廊上的人声鼎沸,她声细小,而是于淼淼喜欢盯着一个专属词汇看着,无需诸多言语修饰。
有一人手上拿了一瓶冰镇酸梅汁,手心还沁着滋滋的水雾。
他从校外进来时,她便一直盯着,回清璃话时多少是有些敷衍了:“我觉得挺好玩的啊。”
夏清璃睁大双眸,不解:“好玩?”
她是不理解的,毕竟她们薄荷小镇的军训像炼狱一般。
清风拂袖,鸟儿在电线杆上叽喳嘴。
只见那个人出了中厅,在两棵开满黄花的龙眼树下,他就定定的站在那里。
目光回转时,他就盯着这栋教学楼没有声色,只是太阳没落山时,就在背后。
夏清璃没有注意到于淼淼微妙的神情,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们薄荷小镇每年都要搞一两回军训,不是出海就是干嘛的,超累…”
那人慢慢悠悠的朝着落日夕阳前的教学楼走来,于淼淼懒洋洋的看着他的脚步慢慢和脸上不遮掩的冷淡,不免低笑着。
“于淼淼?”夏清璃别过身,倚着栏杆问:“你看什么呢?”
于淼淼急促的反应过来,拉住她的手臂,让她看下操场,自己的脑袋瓜还怔愣着:“给你看,我发小。”
她难得的炫耀了一把。
夏清璃看了一会儿问:“人呢?”
“什么?”于淼淼抓着栏杆边沿,向下看去:“人呢?!”
夏清璃哂笑得眼睨着她:“是空气就被吹走了。”
于淼淼只是说:“才不是,我没眼花!”
有人越过了所有的夏天,乘着轻舟与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倒在同一片青天之下。
“于淼淼”
他的声音清亮的响着,不知何时,在她思忖的霎时间里,他便明晃晃的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有声息,有喘息间的模样。
他握着瓶子的那手被浸满了湿哒哒的水滴,却是轻飘飘的。
于淼淼哑然间失了笑攥着夏清璃的手臂回过身来,仿佛是在印证她说过的话。
于淼淼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说:“是吧,都说我没骗你喽。”
他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一句话,让于曳也怔在了原地。
夏清璃微张着唇,看了看于淼淼,又看了看于曳,她说:“还真是发小啊!”
他的唇微微上扬了一个孤度,抬手将冰镇酸梅汁递给了于淼淼。
她欢欣的接了过来,虽然不算是很冰了。
水汽不再层层冒进,酸酸甜甜的味道咣当出夏天的感觉。
就知道是买给自己的,她轻喃一声。
于曳“嗯?”
她的目光忽而笔直,笑说:“谢了啊。”
他挑了挑眉,声音突然放大了说:“喜欢就好。”
一刹那间,声音穿过了人群的喧嚣、嬉闹。
他拉了拉书包的肩带,转身从后门走进了教室里。
夏清璃盯着于曳的背影跟于淼淼调侃道:“诶,你发小真挺帅的哈。”
不是她的,她还一脸的骄傲“那是”
再透过门窗往里看时,是他与一人在有说有笑的。
不知是不是夏清璃看差了别人,居然看见刚来校的于曳和陆驰聊起了天来。
搞得她对于曳的第一印象是“阳光开朗大男孩”,以后想想就觉得好笑。
于淼淼不成调地说,他一向冷淡。
她向淼淼说:“你发小跟陆驰认识诶!”
淼淼说:“我不知道有这回事,等下我去问问看哈”
日头逐渐隐去,无边的夜色在看见飞鸟的影子下层层袭来。
夏天的夜晚还是很闷热,听取蝉鸣、蛙声一片片。
“于曳!”
晚自习下课的钟声敲响,天空中惊起一阵阵鸟飞,各班同学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全涌出了走廊外面,拥挤的喧嚣声,来来回回的奔跑声。
七班空空荡荡教室里就只传来于淼淼的高声呼喊。
于淼淼跑到了他的座位前,拉开凳子坐下说:“于曳啊,班主任叫我带你去参观学校。”
于曳的手抵着太阳穴,淡淡的说道:“有什么好参观的?”
见他不听人分说,于淼淼的耐心还在那倒着。
于淼淼握住他白皙的手腕坚决地说:“我不管,你必须要跟我去。”
于曳也没有甩开她的手,任凭她攥着,又一脸笑意不失的嚣张摆在脸上的语气说:“哎,我就不去,你能怎么着?”
不生气,不生气,看到他那张脸不能生气。
于淼淼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会儿就故作憔色的放下了他的手说:“哦,那便不去了。”
她又问:“不去好了,你和陆驰怎么认识的?”
于曳那张脸又淡然了下来,又整这出?
“我去”他说着便站起身来,拧了拧眉宇又说了一遍“我去”。
又不是真的不想去,不经逗。
没办法,就只对于曳管用而已。
这下,是于淼淼不解了:“不是?我是问你,你和陆驰是咋认识的?”
于曳的嘴角气得抽抽,忍不住说她道:“傻的,早跟你说过了,上一年的黎兰车展认识的。”
于淼淼不好意思起来:“哎呀,对不起嘛,这太久了,我都忘了。”
于曳“……”
于曳没再生气,淼淼不经意对他笑咪咪的。
两人走在校园两道开满粉色小花的路上,绕过假山周围的水池边上说笑,又溜上操场的观台仰望起漫天星辰来。
不一会儿又跑去逗逗躺在教学楼下的空地上乘凉酣睡着的小橘猫,于淼淼亲切的叫着它:“咪咪呀…咪咪呀…”又摸了摸它柔软的头顶和它十分享受被撸着的下巴。
于曳听着她叫小猫的声音,哂笑着说:“咪咪,猫猫…淼淼。”
于淼淼斜眼过去,手上撸猫的动作不停:“那是地方方言,我不叫猫猫!”
于曳轻笑应道:“你不叫,你不叫。”
钟声在此刻慌乱的打响,风声簌簌的打旋着落地的香樟树叶,边扬起几处沙尘。
两人去还亮着灯的便利店买了两杯“葡萄芋圆啵啵”奶茶,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去着。
刚要下了种满香樟树的坡道。
政教处主任挺着一跑就颠起来的啤酒肚突然出现,冲到了半坡中冲他俩喊道:“你们俩个给我站住!”一连着几句的喊,破口成女人音。
这两人没干啥坏事,就疑惑的定住了脚步。
顺势把两杯喝剩的奶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动作出奇的一致。
没有几步,胖主任插着一坨丰满着肥肉的腰在他们面前气喘吁吁的停下:“呼…呼…你们俩个跟我去政教处办公室一趟!”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着,似是累到了不行,连说话都费了几处劲。
两人到了办公室就被他一顿又一顿的说教,被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胖主任的女人音在他们的耳畔断断续续的响起,不管他们作何解释,他也不带听一个字。
也许是班主任来了,他就能听上个一两句辩解的话。
不能早恋!
不能早恋!
不能早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胖主任又吞了一大口凉透的茶水。
班主任踩着点风尘仆仆的赶到,无视了自己的学生,反倒是一脸严肃的直盯着胖主任。
他那口含在嘴里生了涩的茶叶差点硬生生的被呛了出来:“刘捷,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吓死人,不要吓死人,不要吓死人,特别是我,行吗?”
刘捷还是一脸严肃样:“我下次注意。”
胖主任眼睨了凶巴巴的他一下,往茶杯里吐了一口茶叶,再扒拉几下,才盖上茶杯。
谁信他能改掉?
一顿絮絮叨叨过后,胖主任还保持着最倔强的态度,坚决要他们双方父母明天清晨到场他政教处。
临走时,刘捷不悦的白了他一眼,道:“已经很晚了…”
胖主任倒是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抿着自己的薄唇,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着:“我咋就不信他俩不是真情侣呐……”
于淼淼“你说爸爸妈妈他们生气该怎么办啊?”
于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只要和我早恋的人是你,还怕啥?”
一夜里,长夏的蛙蝉聒噪得很,香樟树叶沙沙的摇曳下,沉蒙蒙的夜色与洒在理石地板上的月光交互着,外头袭来的风吹得渐凉。
于淼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是真睡不惯学校的硬床板。
她疲惫的睁着眼睛。
双耳不忍受大脑控制的听着震天响的呼噜声、磨牙声,上铺还时不时的踹个两脚床板,支棱起于淼淼摇摇晃晃的恐慌感来。
突然间,有人恍恍惚惚的掀开薄被,直起了身体,嘴巴支支吾吾的动着。
那个人突然间就说起了梦话——“你死在夏天的那笔账,我要好好的跟你算一下”说罢,那人又睡瘫在床上了。
于淼淼顿时瞪大了双眼,讶异的看着她,什么死不死的?
就这样,她失眠到了第二天六点的钟声响起。
天空早已褪去了黑色,一抹抹晕白从窗外映进来,不过天际边尽是耀眼的红色与粉红,远处林立在一片空地上的灯塔闭了亮尽过一夜的灯光,江上又响起了船只的鸣笛声。
有人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嘴正在刷牙洗漱的于淼淼:“于淼淼,你怎么起那么早啊,不困吗?”
她熬了一夜的黑眼圈并不明显,只是嗓音略有点疲惫:“我昨晚睡不着…”又尴尬的笑了笑。
七点半钟,天还半亮半醒…
凌雨和林思禾他们自昨晚接到了政教处主任的电话后,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
一到了约定时间,风尘仆仆的就赶到了学校。
哪能这样碰巧的两家人撞到了一起,脸上都是落寞又尴尬的表情跟人打着招呼。
根本不会想到是儿子和女儿被误会抓来的。
他们没想到的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两家人又是一致的踏了进去,看见了齐齐站好的于曳和淼淼。
还好,他们松了一口气,不是别人家的男孩女孩就好了。
立马又一起兴致勃勃的互相欢迎着,像是碰到了什么喜事一样。
胖主任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主任哪,他们哪有偷偷摸摸的谈恋爱啊,不能的”两位母亲笑咪咪地说。
主任皱着眉,还是不留情面:“这我都撞见了,总不能是假的吧?你们作为家长的要对孩子负责任。”
“肯定负啊,但他们在家就那样,八字也是天生就合,上天使然,总不能把他们强行分开吧?”
这番话听得于曳和于淼淼一愣一愣的,但她们那嘴还在不带停歇的说着。
“但是刚开学就早恋,是有点不切实际的”
主任还在倔强:“一开学就走得那么近,这不符合规矩啊。”
“话是这么说,可主任你耐何不了的是这两孩子是青梅竹马啊,总不能拆散吧?”
胖主任被她们说得整只顿在了椅子上,活了这老些时候,没见过一个家长同意孩子谈恋爱的,也是头一回了。
他的人生观被按在地上疯狂磨擦。
临走时,家人放心地对他俩说:“你们的八字天定的,照样一起啊!”
于曳与她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燥热,不知是不是太阳渐渐烈了,无尽的长夏才会如此的茫然。
“于曳,于淼淼快上车,要出发了!”有人站在龙眼树下叫喊着,发顶还落着几朵碎花。
“来了”他俩异口同声。
几辆大巴车载着新生陆续驰离了学校。
于淼淼和于曳就落不得其他的空,坐到了一起去。
车辆渐行渐远直到浓缩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昨天晚上我睡得不好”于淼淼气鼓鼓的跟于曳说着。
于曳回说:“是不是床板太硬了?”
于淼淼蔫吧的点了点头:“还是你了解我,那床真的很硬,一晚上都没睡着…”
于曳:“要早点适应,不然一个学期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于淼淼点着头,又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风景,安安静静的,再没有一点的声音。
军训基地的天很清,万里无云,门口还生着几株未被除去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曳,一粒一粒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远行,直达蔚蓝的天空之上。
少年的眉眼低垂着,下一秒,他只看见于淼淼的侧脸,眸里尽是无边无际的漾着漫漫水花的星辰。
基地的规矩蛮严,也是几个学校在一起的。
每天都要搞得像军事演习一般,只有夏清璃是一身轻松的。
于淼淼回家后,都被家人嘲笑晒黑了好几个度。
于淼淼刚开始因为硬床板的失眠在这几天也彻底被治得服服帖帖的,睡得比谁都要沉。
还好基地的饭菜还是好吃的。
有时还能在晴天时看见轰隆隆的直升机在头顶飞过。
避暑时,几箱夏天咣啷碰响加冰的酸梅汁在艳阳天的站岗下是犹其重要。
花圃里的茉莉花洁白,一日比一日要拥挤,她总喜欢停在那里,闻着花香。
有天,于曳给于淼淼抛去了一个纸飞机,上面写着一串英文“Perma vocabury for adding oo four seasons”——“四季加一的永久性词汇”
她用钢笔,笔迹清秀的回写着“I am hono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