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前两天,林楠回到了家中,大半年没见到母亲,她觉得母亲头上又添了些许白发,她还是那样整天为一家人忙前忙后,恨不得把每个人都顾全到,晚上,林楠依偎在母亲身旁,把大半年来,异地他乡的经历跟母亲细说了一遍,这次她没有跟母亲隐瞒她再次辞掉工作的原因,她想自己当初违背母亲意愿,舍近求远的非要去外地上班,已经让母亲伤心了一次,结果又辞掉了异地的工作,若再不跟母亲实情相告,恐怕母亲会对自己失望,于是林楠便原原本本的把她再次辞职的原因对母亲说了,听林楠说完,母亲不禁有些后怕,说道“这真太悬了,想不到林向辉是这种人,年纪轻轻的,竟这样。楠楠,这次妈支持你,道德败坏的人必须远离他”,停顿了一会,林楠母亲又说“多亏了汪兴兴这孩子,还蛮机智的,没让你吃了哑巴亏,以后有机会你把他领家里来,妈要当面谢谢他”,林楠一边答应着,一边又跟母亲讲了汪兴兴仗义疏财,帮助朋友救急的事,顺便说了下她想年后继续去旅行社上班,帮汪兴兴渡过难关的想法,母亲若有所思的说道“倒真是个挺善良的孩子,只是你,离了国企,到一个小旅行社待着,我还是不太赞成,原来的工作辞了也没什么,总要再找家差不多的单位,静心学习考编制也行,一个小旅行社耗着,将来怎么办?不如回来吧,我跟你爸商量下,想想办法”,林楠说“妈,你放心,我自己有打算,就是想暂时帮汪兴兴渡过难关,之后就听你的安排”,林楠母亲看看林楠,笑了笑,说道“那我也只好暂且同意了,但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先告诉我,不能瞒着”,母亲好像又突然想起点什么似的,又问道“楠楠,你跟汪兴兴不会是......”,林楠说“妈,你想哪去了?不跟你说了嘛,读寄宿学校时,我们就认识了”,林楠母亲说“年貌相当的,倒也没什么不可以。若不是,交往就要注意分寸,别让人家误会了”,林楠说道“妈,我知道的”。
这次回家,林楠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姨夫年前被确诊患了尿毒症,母亲年前已经去探望过一次,还想带林楠再去探望一下,林楠听道后有些难过,在她印象里,姨夫是个淳朴厚道的人,林楠读寄宿学校的时候,每次去二姨家,姨夫都会在厨房里忙上大半天,给她做些好吃的,姨夫不善言谈,只有一颗待人很好的心,林楠觉得老天有些不公,像姨夫这么好的人,竟然还得上了这种病。林楠准备了一下,就陪母亲踏上了去往二姨家的路。
姨夫已经回到家中养病,透析了两次,但病情还不算稳定,之后还要不定期的去医院进行透析治疗,因为透析有些不良反应,人很虚弱,什么都做不了。二姨既要照顾姨夫,又要顾着店里的生意,还要时不时带姨夫去医院治疗,她明显消瘦了很多。但林楠奇怪的发现,二姨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竟没有暴躁和怨怒,反而多了对姨夫的耐心,不似以前对姨夫不冷不热的态度。
以前从不做饭的二姨,也开始学着做饭了,而且还会细心的为姨夫准备饭菜,因为姨夫的病饮食上要讲究清淡,还要注意营养,所以二姨做饭前,都要考虑一番,吃什么对姨夫的病情有好处。吃完中饭,几个人坐在一起聊聊天,二姨怕姨夫久坐会累着了,催了两次,让姨夫去卧室休息,林楠感觉,二姨变了,现在对姨夫真很关心。
二姨看姨夫回卧室躺下了,又安顿好林楠母女,让她们先在家里休息,就匆匆赶去店里照顾生意了。晚饭是林楠和母亲一起做好的,单给姨夫做了份清淡的,二姨赶回来,看到笑着说“今天我轻省了,要不做饭还耽误不少时间呢”,二姨简单扒了几口饭,放下碗筷,又要赶着出去,林楠知道,二姨以前喜欢晚上约人打麻将,就问了句“二姨,你是要去玩牌吗?”,二姨抬头看了下林楠,轻笑着说“我现在可没那份闲心了,已经戒了,这附近有个办学习班的,教人唱曲儿,我每天趁着晚饭时间,店里没人的时候,去教个把小时,也能赚点儿”,二姨嘱咐姨夫待会儿就回屋休息,别坐久了累着,又跟林楠母亲说了两句话,就又匆匆走了。
姨夫听着二姨在楼道里急匆匆的脚步声,十分自责的说道“都是我害了她,要不,她哪用这么辛苦,整天连一点消闲的时间都没有”,林楠母亲安慰道“你不是病着嘛,她操劳点也是应该的,你没生病时,对她也是一样的好”,姨夫伤感的说“我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不知要拖累她到什么时候,不如让她早点离了我算了,也省得背着这么大的一个累赘”,林楠母亲又宽慰道“你病着,就别瞎想这些了,我妹妹不是那种人,你别看她平时性情不太好,但心是极软的,她不会离开你的”,姨夫说道“不是,我不是怕她会离开我,我是真希望她不要管我,看她整天这样,我心痛。就算她现在离开我,我也不怪她,我知足了,她那么漂亮,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要不是因为......,怎么会轮到我,我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林楠母亲听着姨夫的一番话,有些眼眶湿润,想不到,姨夫这个看着老实木讷的人,却也有着他的智慧,他知道得失的道理,又懂得宽容的内涵。
二姨晚上10点多才回到家,自从姨夫病了,她每天都要等到很晚才关店,想尽量多赚点钱,不愿错过一个顾客。二姨跟林楠母亲平常也难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忙,当晚,二姨便和林楠母女睡在一个房间里,林楠看见二姨睡前脱下假肢,她忙了一天,因为长时间站立,假肢连接地方的肌肉都已经红肿。后来两姐妹躺在床上,聊天到很晚。林楠听见母亲对二姨讲了姨夫说的话,她让二姨多劝解姨夫,别思想包袱太重了,对病不好。二姨说道“他这人没事就爱瞎想,自从确诊以后,这话都跟我说了好几次了,有时我烦了,就骂他两句,好时一起过,有病就散了,我是那种人吗?”,林楠母亲说道“说的就是啊,好歹十几年夫妻了。看你现在一心为他的样儿,倒真不像当初嫁给他时,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你还记得吗?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陪着你,你那个不情愿,害我也陪你流了一晚上眼泪”,二姨忍不住笑了,说道“当时心里是真别扭,硬逼着自己嫁,那时没办法呀,要是搁现在,可能都成不了。林楠母亲说“现在没后悔吧”,二姨说“后来慢慢自己就想通了,我都不是健全人了,有人肯要就不错了,漂亮话都能说上几句,动真格的也就只有他光明正大的把我娶回了家,自从嫁给他,什么都由着我的性子,我没受过半点委屈,孩子也没给他生一个,我欠他的,但凡欠的,早晚都要还,现在是我还的时候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他的病治好”,停了一会,二姨又说“人也奇怪,刚开始嫁给他时,是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现在要是让我离了他,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林楠母亲说道“还是真心培养起来的感情最可靠”。
林楠躺着静静听母亲和二姨聊着天,她有些感动,二姨虽然平常在家里有些霸道,看似不把姨夫放在眼里,但她心里有杆秤,她也是个重情明理、有情有义的人。林楠想,宽容真是种可贵的美德,姨夫对二姨的宽容,不仅拯救了二姨的一生,同时也救赎了自己,这是爱,也是品性。
第二天,林楠母女准备回家了。临走时,母亲把二姨叫到一边,悄悄塞给她一些钱,让二姨拿着给姨夫看病,二姨说什么都不要,说目前治疗还能应付,等以后万一真能找到肾源,动大手术时,需要了再借。林楠也拿出自己的一点积蓄给二姨,她说“二姨,这是我上班攒的钱,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有点少,你一定要收下”,二姨眼里噙着泪,说“好楠楠,二姨没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