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母亲的大度让廖凯始料未及,廖凯计划着周末休息时,回家一趟,当面跟父母说说,也让他们为自己高兴一下。可是还没等到周末,家里的电话就打来了,是廖凯妈打来的,廖凯一接起电话,就感觉到了母亲的恐慌和急切,他让母亲别着急,慢慢说,母亲带着哭腔说“你爸今天在大地里突然昏倒了,昏迷不醒,正在县医院急救,你快回来看看吧,你哥也正在赶回来”,“啊?”,廖凯顾不上挂断电话,就拿起随身的东西,慌忙往外走,甚至忘了跟单位请假。
廖凯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苏醒过来,医院暂时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治疗措施,做了全身CT,具体的病因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结果出来大概要两天时间,县城的小医院没有自检的能力,要送到市里的大医院代检。
全家人都守在病床前,廖凯父亲埋怨母亲不该兴师动众的都喊回来,他说平常自己头痛脑热的时侯都很少,能有什么事,可能就是最近有点劳累过度了,廖凯听着就难过的低下头,他想父母辛苦把自己养大,可现在自己长大了,却还是没有能力,给他们创造安逸的生活,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已经病了好久,而且还是绝症。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把家属叫进办公室,廖凯看到医生有些凝重的表情,心一下悬了起来,医生给廖凯看片子,压低声音对廖凯说“你父亲肝部一大块阴影,已经开始扩散,初步诊断为恶性肿瘤”,廖凯像猛的受了一记重击,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才回过神,他忙不迭的问“医生,检查结果准确吗?”,医生有些无奈的说“基本可以认定,不过你们也可以再次确认下,到条件好的大医院再做一遍检查,这里的建议是,你们最好转院,这里医疗条件差,你父亲的病已经不能再耽误了”。
廖凯不知怎么走出的医生办公室,他两腿跟灌了铅似的,脑子里嗡嗡响,快到病房的时候,他想到里面等候的母亲,就刻意站在门前整理了一下情绪,佯装出一副笑容,继而推开了门,“大夫怎么说的?”母亲急切的问道,“妈,大夫说我爸有点肝炎的症状,是轻微的,住一段时间院,养养就好了,您别担心啊”,母亲有些如释重负,又带些失望的说道“到底还是要住院,不过没大病,住就住吧”,父亲也说“怎么还是肝炎呢,平常没觉得有啥不对劲啊,我又不喝酒,也不抽烟的”,廖凯勉强挤出一丝笑,安慰到“爸,可能平常饮食没注意吧,也有关系,静心养养,没多久就好了”,母亲接过廖凯的话说“可不是,就爱吃油腻,咸的,辣的,这回以后,吃东西可得注意了。”,廖凯借故出去买些东西,离开了病房,他怕再多待一会,眼泪会控制不住。
廖凯哥哥紧随着出来,走到走廊拐角处,他叫住了廖凯,刚才哥哥一直没怎么说话,但当廖凯刚走进病房时,他就察觉到廖凯表情有些异样,“咱爸是......?”,哥哥问道,“大夫说肝癌晚期,让转院”,两行眼泪顺着廖凯俊朗的面庞流下,哥哥一时也被惊得六神无主。
哥俩商量着后面的事情,廖凯说“去省城吧,我也方便照顾,我联系医院”,廖凯哥哥还是不敢相信父亲真得了绝症,廖凯说“复检也要转到省城医院以后,现在还是要先联系医院”。
廖凯开始联系要好的同学,同事,打听医院的事情,当然,她最先给林楠打了电话,林楠听到很震惊,她安慰了廖凯几句,然后就赶紧给母亲打电话,问母亲在省城的医院里有没有要好的关系,林楠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她想了下说“我试着找找看”。
廖凯交好的同学,同事,朋友听到消息后,都纷纷帮着打听医院,林楠母亲也联系了好几个同学,朋友,帮着打听,最终终于落定了省城一家三甲医院,听说里面有权威的肿瘤专家坐诊,接下来就是廖凯说服父母去省城治病了。
廖凯先和母亲沟通,尽管他绕了很多弯,想要蒙混母亲,不让母亲知道实情,但廖凯聪明的母亲还是意识到了,她抹着眼泪说“你妈不糊涂,你老实对我说,你爸到底是什么病”,廖凯一看实在瞒不住,就对母亲说了实情,母亲瞬间流下眼泪,说道“遭罪的命啊,一辈子吃苦,眼看越来越好了,还害了这个病”,廖凯搂住母亲,强忍泪水说道“妈,有我呢,能治好”,廖凯跟母亲商量,让母亲劝说父亲转院,但不能告诉父亲病情,母亲点点头。
廖凯父亲倔强的不肯转院,他自信的认为自己没大病,不顾廖凯母亲的劝说,最后还急了,他对廖凯母亲骂道“你个老糊涂啊,越老越糊涂,一点小病折腾啥,劳民伤财的,回家养就行了,去把他们两个叫来,跟大夫说,回家养,多开点药,这一天要好几十床费,花这冤枉钱,不如省下买点营养品,吃了好的更快,你快去叫他们,我医院一天也不待了”,廖凯家一向都是母亲说了算,父亲从来都是顺从,像这样还是第一次。廖凯妈看了看,她心如刀绞,只好拿出一贯的威严,她提了提嗓门,说道“在家待着就能好,医院都得关门,你怎么知道回家养养就好,万一严重了呢,你要在家待一年不见好,还不如在医院待一个月,你待在家里,就不折腾了,孩子们能不惦记你吗,莫不如去医院,快刀斩乱麻,治好得了,要回家自己回,别叫我两个儿子带你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不给你治呢,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子背不孝的骂名”。病房里沉默了,其实廖凯一直站在房门口听着,他觉得是时候进去了,父亲就是这样,只要母亲一动怒,他就没了主张,廖凯走到父亲跟前,和颜悦色的说“爸,我妈说的对,小病也缠人,在家养着你也不安心,还惦记农活,不如跟我去省城一趟,没多久就好了,什么事都不耽误,林楠妈还要跟你们见下面,商量我们的婚事呢,正好看好病,可以顺便见一下”,廖凯爸一听有未来儿媳妇的事,就又来了精神,他又想了想,极不情愿的说“那就这样吧,可要打听好,别花冤枉钱”,廖凯忙说“花不多少钱,都是朋友帮找的医院,也都打好了招呼,爸,你放心吧”。
廖凯父亲转到省城医院后,动了一次手术,但手术不成功,癌细胞加速扩散,病情急剧恶化,廖凯父亲被疼痛折磨得日夜难眠,瘦得不成人样,每当廖凯看见父亲极度虚弱的模样,听见他发出的呻吟,他的心都像刀割一样,后来他听说有一种进口药,不仅能最大限度减少疼痛,还能遏制癌细胞的扩散,延缓生命,他就到处打听这种药,朋友联系朋友,最后还真被他打听着了,这种药上海有卖,是国外贩进来的,有渠道可以帮他买到,但一听药的价格,他心凉了半截,这种药一瓶有60粒,一粒要600元,买一瓶需要36000元,当时,在他们这个省会小城,廖凯工作一年所得都算上,都赚不了这么多钱,他工作三年的一点积蓄,已经都用在了前面的手术上,哥嫂在外地也是靠打工赚点辛苦钱,经济并不宽裕,况且当年家里条件不好,为了供他上大学,学习成绩很好的哥哥,主动退了学,廖凯宁愿把重担压在自己身上,也不愿让哥哥来背负,有治病良药,却无钱购买,廖凯深深忧愁和自责。
自从廖凯父亲住院以后,林楠时不时来探望,看着廖凯整日愁眉不展,她心里也很难过,她知道廖凯的家庭条件,应对每天高额的医药费应该很困难,有一天林楠去医院探望,在医院过道拐角处,她把两本存折塞进廖凯手里,她对廖凯说“一本里面是我工作以后攒的钱,密码我写在里面夹的小纸上了,另一本是去年过年时,你给我的,你都拿去吧,给叔叔看病”,廖凯装作不在乎的把存折塞回给林楠,说道“没事,钱够用”,林楠又把存折硬塞给廖凯,说道“跟我客气什么呀,不够就跟我说,我再问我妈要点儿”,廖凯心中涌出一股暖流,他想,自己何德何能,今生可以遇到这样的好姑娘。
廖凯的父亲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得了绝症,尽管都瞒着他,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而且他不知怎么知道了,在医院里每天高额的花费,对于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他来说,是绝不忍心让一家人为他背上这么沉重的经济负担的,他吵闹着要回家,不管一家人怎么劝说,他都坚持回家不治了,他对廖凯和哥哥说“你们要真有孝心,就把我送回家,我不能死在外面,我这个没本事的人,一辈子就是守着家和田,一年到头,土里刨食的,也没有几天轻闲,临走了,我要在家里好好待上几天,你们要是不肯,我哪天就从这里的楼上跳下去”,一家人泣不成声。
廖凯妈把他们兄弟叫到一边,哭着说“遂了你爸的意吧,这眼看着一天比一天严重,饮食不进的,也就是熬几天日子罢了,医院也都下了病危通知,总不能死在外头......”。
廖凯给父亲办了出院手续,随即跟单位请了长假,跟随父母回了老家。
廖凯父亲回到老家以后,不到一个月时间便去世了,下葬的那天,天下着雨,廖凯在父亲坟头一跪就是几个小时,谁都拉不起,雨水把他淋得衣服沾在身上,泪水和雨水一同顺着他的脸往下流淌,他深深怨恨自己的无能,无力挽救父亲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