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坐在赵二狗的破皮卡里,一路颠簸着向赵家庄行去。
上车前我就叮嘱了所有人,第一,半路不捎人;第二,路上遇到拦车的,直接开过去,千万不要停;第三,不管有人问路还是问事,一律不答话;第四,无论如何尿急,不允许下车去方便;第五,无论看到任何险情,不允许下车去查看,直接开过去,不遵守这几条规矩的,死!
赵村长,赵二狗和赵家庄的其它几个年轻人被我吓得够呛,连连说一切听小先生的。
从壑南村的村路到赵家庄的村路大约有五公里吧,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儿,可是行进起来那叫一个困难,堪比二万五千里长征了。
不凑巧的是,车子走着走着,竟然还抛锚了。
可我刚跟大伙儿说完第五条,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下去查看。
但情况紧急,如果车子就停在这儿,被鬼缠上,更是麻烦,所以必须得有人下去推车。
眼看跟鬼的博弈根本躲不过去了,我索性让大家全部下车,包括赵村长。
我让他们在下面推车,只有我和赵二狗留在车里,应对其它更危险的局面。
有我坐镇,我就不信小鬼们还能反了天不成?
做为半人半鬼的生命体,我属于“阴阳双命”,恰好今晚,我属于阴命。招鬼异常多,而我也能看得见他们。
对于我无所谓,但对于普通的活人,必须得多加小心。
果然,我从后视镜里往后一看,妈的,除了推车的,怎么那么多的鬼魂?
你看它们一个个的,有的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有的没了半边脸,有的内脏都没了,还有的只有一条腿,一边帮着推车,一边维持着身体平衡。
直到我拎着镇尸鞭下去,它们才吓得一溜烟的跑了。
我明明长得很帅,可它们看见我的样子,就好像看见了不忍直视的恶鬼!
“嗨呦,嗨呦,一二三!”
“嗨呦,嗨呦,一二三!”
“嗨呦,嗨呦,一二三……”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车子终于重新启动了。
为防万一,我给坐在后车斗里的几个人,挨个贴了避煞符,保证他们虽然被鬼骚扰,但也不至于被鬼吃了。
赵村长跳上车斗前,冲着驾驶仓的车门踹了一脚,骂道:“泥马赵二狗,你平时一点正事不干,有打牌的钱,把车子修修不好么?你看这费劲的,走路都比你开车快。”
赵二狗则委屈地:“平时车况挺好的呀,今天可是邪门儿了!”
我嘴唇动了动,想跟赵村长解释一下:“今天这车别说是一个破皮卡,就是来一辆兰博基尼也白费,也是照样走不动。”
因为皮卡的后斗里拉着的可不止赵家庄这几个年轻人,还陆陆续续的有鬼跳上来,跟活人抢着地盘,只不过这几个年轻人看不到它们罢了。
为啥看不到?因为这几个鬼还不算太恶,还不想让人死,当然也是因为忌惮坐在驾驶室里的阴命乍现的镇尸人。
一旦鬼让活人看到,那活人百分之百死翘翘。
为啥我看见鬼却不死?我能和普通人一样吗?我是半人半鬼,说我是人也行,说我是鬼也完全正确,所以我看到鬼根本没事!
之所以路特别难走,也是有原因的。
哪怕白天再好的路,一到了晚上,那也是阴路一条。
你想拉着半车鬼,走在阴路上,还能走得快?不可能的!
而赵二狗也一边开车一边骂:“是你们村还是我们村?是不是又用大粪浇地了?可臭死我了!”
我没有回答他,装作没听见。
如果我告诉他,这是尸臭,看他还不得吓死。
有尸臭的地方肯定有大量鬼魂出没,顺便附个体,害个人啥的也属正常。
我虽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言不发,但我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我合计着要不要坐到后面的车斗子里去。
如果我去了车斗子里,上面坐的鬼魂就应该跑了,它们不乐意招惹镇尸人。
但如果我去后面坐着,我又怕前面驾驶舱里跳进来鬼魂,控制赵二狗。
那一车人都别想活了。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坐在前面。
就这样慢悠悠地走了将近二里地吧,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女子,招手拦车。
赵二狗记着我的话,不准备停车,可他再定睛一看,说这人是他二姨。
说着就减慢了车速。
我一嗓子吼出来:“是鬼,别停车!”
好在赵二狗很听话,没有停车。
因为拦车的根本就不是他二姨,而是一个悬挂在柳树上的红衣女鬼。
“天啊,好险!”赵二狗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差点中计了!”
即将接近赵家庄村头时,恰好有一个大水库,叫招虎山水库。
眼睛绝对不瞎的赵二狗竟然左打方向盘,直接向水库的方向冲去。
我一看,吓得快尿了,赵二狗莫非想让这一车人都来个水葬?
我赶忙夺过赵二狗的方向盘,紧急转舵,开到了正路上。
我气得大骂:“死赵二狗,你瞎吗?怎么往水库里开?不想活了?”
赵二狗委屈地:“我看着不是水库啊,明明是大路啊!”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才是大路!”
赵二狗仔细一看,也差点吓哭了:“小先生,这一路怎么这么不顺,我们到底招惹谁了?”
我一言不发,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好不容易,午夜十二点多,我们终于到达了赵家庄。
后车斗子里的人、鬼也一齐下了车,看到我手里的镇尸鞭,鬼魂们也快速跑进了村子,就像它们也是被谁请来了似的。
而我暂时也懒得搭理它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陶如意和她的阴胎,让我杀鬼,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可村口的景象把我吓得不轻,只见那些至少千年的松柏分立村口两旁,但样子都是怪怪的。
凑近了一看,天啊,叶子竟然全部都掉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整个村庄也全部被煞气覆盖,明明是走在夜里,却像是走在浓汤里,浑浊肮脏,磕磕绊绊。
说句不夸张的,摔个跟头,都能砸中几个小鬼。
赵二狗说:“哎呀,这大粪味更重了,哎呀,好呛鼻子啊!”
所有人也都闻到了这种味道,剧烈地咳嗽起来。
村长一看情况不对,小跑着回家,拿出一沓口罩给每人发了一个。
赵村长抱怨着说:“进了咱村怎么跟进了氨水厂一样?怎么了这是?”
而我哪还顾得上什么气味,连忙让赵二狗带我去他家的祖坟,我要去那里找一些线索,判断尸煞的程度。
赵二狗家的祖坟就在距离招虎山水库不远的地方,我们一行人又步行着往回折返。
到了赵二狗家的祖坟后,我发现正如赵二狗所说,陶如意早就破棺而出,里面空空如也。
而我在棺材边上捡到了几根长长的白发,心里暗叫不好。
要知道陶如意这么年轻,她的头发乌黑乌黑的,现在竟然都变成白发了,证明她至少变成了五级煞,已经很难治服了。
普通的镇尸咒对她来说,就像听了一场昏昏欲睡的经。
现在要想镇住它,必须解除她的心魔。
在阴风大作中,我们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坟茔地。
赵村长问我:“小先生来都来了,为啥不直接在山上找一找?没准这东西就在附近!”
我坚定地说:“赵村长,你听我的,陶如意根本不在山上,要知道,她的‘仇人’是人,而人都在村庄里,她干嘛要在山上呢?”
赵村长怕了:“那快走,我们回村里抓她!”
阴风肆虐,行走一步都非常艰难,我们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村子。
一路上那些看热闹的鬼不停地嘚啵嘚,搞得人心烦意乱。
“嘻嘻嘻!”
“咯咯咯!”
“王大胆,爱你呦!嗬嗬嗬!”
“王大胆,我要抱抱……”
“王大胆,我要贴贴……”
这些鬼东西聪明得很,知道我无暇管它们,一个劲的胡言乱语,咋地,我以阴命的身份抱你,贴你,你乐意么?竟尼玛胡闹!
……
我问赵村长和赵二狗他们都找了哪些地方,他们说哪里都找了,就是没找到。
“有一个地方你们肯定没找!”
我指了指赵二狗家仓房一侧的狗窝说:“虽说这狗窝不是人待的地方,但毕竟这里是她生前的最后一站!”
一听我这么说,赵二狗自知理亏,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们应该知道,人去世后,人魂再回来时,第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生前最后居住的地方,不是她喜欢狗窝,而是惯性使然,不信咱们就看看!”我一边说,一边向狗窝走去。
果不其然,没用我打开“尸香引”,我就轻松地找到了陶如意。
狗窝很大,但显然,已经快要容不下她的身体了。
只见她仰面躺在狗窝里的草堆上,鼻子旁边还摆着一只空空如也的狗碗。
赵二狗说两天前他的狗就被狗贩子偷走了,偷之前还下了迷药,所以狗一声都没叫过。
“不,你的狗不是被狗贩子偷走了,而是被陶如意给吃了。”我说。
“啊?”
我指了指陶如意的嘴角说道:“你好好看看,上面血糊拉拉的,还沾着许多狗毛呢!”
听我这么说,赵二狗被吓得连连后退。
我不知道陶如意的身体是散架了,还是因为长时间不下葬,肉身腐烂的原因,总之已经没有一点人样了,好像是一堆器官胡乱地堆放在一起,那些器官上还在往下流淌着恶心的液体……
她身上的味道就跟我们进村时闻到的“大粪”、“氨水”味道一个样。
赵二狗一个没忍住,跑到墙角开始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