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
卫骏青不明白，现在古董文玩都烂大街了吗？
“这地摊上能有多少好东西？”卫骏青问。
煤老板解释：“多看，少买。随着这些年电视鉴宝让这一行热了起来，普通人也都进入了这行。这也是为什么大街上能许多造假的物品。大家统一口径，说的是艺术品，没人敢给你保证是古物。”
这是一条严重依赖煤矿生存的县城。
怎么说呢？
偌大的县城，两边生长着耐旱的汉槐。整个县城笼罩在一种灰蒙蒙的烟雾中。树叶看不出什么颜色。整个色调如同国画一样，渲染着墨色，是一种沉闷的感觉。
“嗯，就是这个味，对，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感觉。虽说这几年退出了煤炭行业，但我就是喜欢闻煤粉味。老弟，我只有到了这种地方才感觉像回到老家一样。”
“喜欢的话，就多闻点。”
煤老板笑道：“喜欢也不能多闻啊。这东西，多了要人命。就和一个人重回艰难岁月一样，不可以吃太多的高梁面窝窝头。那样的日子回不去了，只能回味。”
一路细看，人行边上挨个摆着许多货物。
有石头镜，有烟锅嘴，有老花镜，有麻钱，有乾隆年间的大量字画。
“小伙，看一看，不贵，这铜镜300元，这一对烛台650元。”摊主见两个年轻人颇有兴趣，便招呼。
能成交当然更好，不成交，也不算什么，就是多说了几句话，浪费了几口唾沫。
卫骏青拿起一个新制的烟锅嘴，感觉挺好。眼前，有一个老头挨个吹，一个个烟锅嘴放在嘴里吹。
我去，你当这是饭店的筷子？怎么如此恶心人。
想想，自己用不上这东西，还是算了。
至于那些眼镜，用不上，也就不看。
“有喜欢的吗？哥买单。”煤老板说道。
“钱哥，小看人了，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
对于这些地摊上的货，许多打眼一看，就是一眼假。如果你再买的话，那只能说你是在给别人送钱，连扶贫都算不上。
“这有一对核桃，两位老板看一下。”老头见两人真心想要，从身下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是黄色绸布包裹。
点点头，确实不错。
“多少钱？我收了。”煤老板问。
“800元。这可是铁核桃，是别人缺钱才流落到我这小摊上的。”
卫骏青看着他，这大哥多少也是有点常识的人，怎么会花800元买对核桃？难道，他又犯了从傻钱多的毛病？
“大哥，你真喜欢这东西？”
“我也不喜欢什么好东西，就是觉得手里空空的，想玩个什么东西。太贵，舍不得；太便宜，掉价。”
“我对这个真不懂，看品相，还是不错的。”
也不知这年头，人都是怎么了？有人说玩佛珠，能修身养性；玩桃核串，能锻炼手指；就连敲键盘的，都说能达到心情愉悦的效果。真心不懂这些人的快乐。
“大叔，抽烟。200如何？”
摆摊的老者：“太便宜了，不行，我收都收不来。”
他不经意间，向边上的一个老头挑挑眉毛。
边上的老人说：“你再加点，你也让点，差不多就行了。我们也就是闲着无事，赚个饭钱。要是退休工人的话，有退休金的话，谁来受这个风吹日晒？”
“260元。”
“500元，年轻的老板，你们赚钱容易，我们赚钱不容易。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
“算了，你不实心成这生意，那就算了。我也没打算要。”
“300元，300元我把这生意担保了。”
卫骏青本能地想砍价，看到煤老板没说话，自己也没出声。
“这盒子也得带上，另外，这小刷子送我一个就成。”
“行，行，我是看在我这老哥的面上。成交。”
看着两人远去，摆摊的老者给边上的老人发了一根烟：“我说怎么样？原本是100元我都知足了，可是，你看他们两人的衣着，不宰他们，我心里过意不去。做咱们这行，玩的就是套路。下辈子变不成人了，这辈子把缺德事做多了。”
“这怎么能说是骗呢？这叫买卖。他花钱，咱们给他东西了。让他们把钱去洗脚城女人肚子上耍一回，啥都没得到，把人身子亏空了，还得的钱比这多。”
“你把挣的钱弄这事了？”
“年轻时谁不去？现在不行了，玩不动了。”
说完，两个老头笑的就和秋天树上的叶子一样，眼泪扑簌往下流。也不知他们是回忆起了往事，还是愧疚自己曾做过的错事。
煤老板问卫骏青：“老弟，这就没有一件你喜欢的东西？”
“走走再看吧。我现在对于这些东西，都不怎么上心了。一日三餐吃饱就行了。”
“你啊，光自己挣的都吃不尽，还别说你有一个有钱的老婆。”
“跟着富婆的日子不好受啊。”
“谁说你傍富婆我打他的嘴。你比你老婆多好几倍。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你的老底的。”
听到这话，卫骏青苦涩地一笑。
总觉得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有种不知道过去生活的感觉。仿佛一出生就到了20岁一样。自己这一生，难道就这样，注定不能完整了吗？
两人走过街角，快拐到山下。
“钱哥，你知道路吧？怎么走到山下了？”卫骏青不明白，这人为无什么把自己带到山下了？难道要上山逛风景？
“知道，以前来过。这前面是省级公路。看到了吗？那张广告牌背后就可以上山玩。”
“不去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煤老板看了一眼：“兄弟，在这儿给你挑一件。我有个东西想搭着要。你不买，我那件东西挑不出来。”
卫骏青看了半天，这摊比那几个摊位更简单。别人的摊上好歹还有东西，这摊上，也就几本破书，几块残破的碎片。
“大爷，这东西怎么卖？”卫骏青挑了一个残破的碎碗。
“这个嘛，也就50元，想要的话你拿走。都是早年间家里的老东西，摔了，前几天打扫房间我整理出来的。”
“大爷，再搭点东西，我给我这兄弟一起买了。”
老头看了半天，警惕道：“搭什么东西？你说是哪个，我看值不值得。”
“把你屁股下那个猪食槽给我，我回家改一下，好养鱼。看起来是块老石头，存水水不坏。”
“这个嘛，也行，给200元。”
卫骏青两个眼珠子笑成两粒乱转的黑豆：“你要这个？这么大，搬不回去的。”
“150元，算上这个碗，一起给200元怎么样？”
“行，看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我自己叫人来搬。”
扬扬手，过来一个小型货车，将那猪食槽搬上车，付了现金，扬长而去。
“这东西还有人要？当年，有人出60元，我没给后悔了。这几年，再没人来要。本来想扔的，只是放在家门上口多年了，都没人识货，也没人偷走。这下，卖了，省得我扔掉。”摆摊的老人看看钱，是真的，没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