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几人还在猜测另一个座位的主人时,门外传来小春兰稚嫩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坐呀?”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在座各位只有赵胜男不明所以,只感觉她握住孙芯然的手突然被攥紧了。
环顾四周,其余人或戒备或恐惧地绷紧身体。
是什么人让他们这么害怕?
很快,赵胜男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滴水声、厚重的脚步声混着腐臭与腥气给屋内的所有人带来了一场刻骨铭心的视听嗅觉盛宴。
如今的春兰看着比赵传修和刘颖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更加恐怖。
瞳孔散大,眼睛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血斑,面色青紫稍微发胀,如同紫薯味的发面馒头。
虽然有几处腐烂的地方,倒也能看得出来生前的面貌。
整体从脖子处开始大幅度浮肿,将长袖布衫和粗布裤子崩的紧紧地。
但因着那些浮肿的肉几乎成絮状,极其柔软,她一走一动还挺方便的。
如果忽略从关节处“噗呲噗呲”滋出来的腐水的话。
露出来的肢体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紫红色的斑点,尤其是看不出形状的脚踝和手腕。
腐肉从裤腿溢出来,几乎盖住了小小的绣花鞋面。
春兰浑身湿透,待她坐到夏竹身边。
腐烂的气息不断传来,赵传修就算屏住呼吸也憋不了多久。
索性大吸一口,让自己尽快适应。
其余人见状,不约而同地觉得赵传修是个狠人。
小春兰紧随其后,端着不符合自己身量大小的加盖盘子,吸引了众员工的注意力。
“第一道菜来喽~”
小孩子,过年总是很高兴。
但这种快乐在当下,却显得的有些不合时宜的诡异。
“糖醋鳝丝!”
“新鲜的活鳝鱼,裹生粉热油下锅,芡汁可口鲜嫩十足~”
菜放到桌子上,小春兰介绍一番才先开盖子。
安静如鸡的赵家人瞬间活了过来,热热闹闹地与赵传修他们这些员工聊天。
并且,对春兰的出现视若无睹。
“烟熏排骨!”
“上等小排,自制调和盐腌制,悬挂烟熏风味正宗~”
“如意春卷!”
“外酥里嫩,焦香清爽,一口回味无穷~”
“五香炖肝!”
“生取猪肝,中火焯水小火慢炖,软烂入味~”
“拔丝鲜桃!”
“进口鲜桃,甜香味浓,万分解腻~”
“油炸鸡腿!”
…
“清蒸翅根!”
…
“爆炒白蘑!”
…
“辣卤凤爪!”
…
每个人都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与自己搭话的“人”。
不仅是赵传修,连赵胜男都听出有的菜名不对劲。
“各位主子,这最后一道可是厨子的拿手好菜!”
菜盘放在桌子正当中,小春兰高声唱出最后一道菜名:
“现杀现做的,红烧猪头!”
盖子掀开,盘子当间赫然出现了杨奇的人头。
不仅如此,桌子如同高级饭店的大圆桌一般,在小春兰话音落下的时候开始自动旋转。
杨奇的头发被剃得一干二净,红烧酱汁淋在上面犹如被人砸破了头流出的鲜血。
空洞洞的双眼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嘴巴大张,竟没有一颗牙。
连舌头也不见了。
挨着老夫人的刘颖在看清人头的轮廓时就紧紧闭上了双眼,手摸索着抓住了赵磊温热的胳膊。
赵磊感觉到她的触碰回过神,用力咬合牙齿,迅速冷静下来。
赵胜男死死咬住下唇,孙芯然更是被磕巴救了一命。
二人的指甲都在对方手背上扣除了几道血印子,还浑然不觉。
赵传修倒吸一口凉气,涌上缺氧般的窒息感,眼前竟有些模糊。
深呼吸,他拿起筷子拨了拨那几道菜。
“鸡腿”肌理清晰可见,有一根还保留了膝盖骨。
“翅根”的根部残留着几根毛发。
“凤爪”为了不影响口感,拔掉了指甲。
无论是形态,还是数量,都昭示着它们的主人。
赵老爷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好一桌满汉全席!赏!”
小春兰笑嘻嘻地站在门边谢过主子。
“咚~~~咚、咚、咚。”
悠悠扬扬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锣鼓声。
小春兰敛了笑容,尖细的嗓音吊的极高。
“开席!”
没有员工敢动,生怕自己成为这顿年夜饭的加餐。
赵老爷显然认为这是众人守规矩,高兴极了。
“好好好,进日难得阖家欢聚,不知你们近况如何。”
赵老爷对面的管家接着说道:“诸位主子仔细听着老爷问的话,无论对是不对、老爷喜与不喜,都有赏菜。”
荤的谁敢吃?
满打满算桌上就四道素菜,而他们还活着五个人。
赵传修突然想到,老夫人他们这些“人”,算不算在赏菜之内!
显然赵磊也意识到了,开口说道:“父亲,就从大哥开始吧。”
看着他恶意的目光,赵传修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刘颖不留痕迹地把手抽回来。
赵老爷没有扫二儿子的兴,但也仅仅是简简单单地出了个问题:
“嗯…先前我记着你嫌弃夏竹这名字俗气,就说说你给她换了个什么好听的名字吧。”
赵胜男替赵传修松了口气。
“儿子觉得夏花好听。”
“为什么呀?”
本以为这一关过去了,老夫人却突然插嘴。
赵胜男的气又提起来了。
赵传修看夏竹一眼便有了说法:“当然是因为我们夏花长得像花一样漂亮。”
夏竹羞红了脸,轻轻搡了赵传修一下。
赵传修再次向她看去,却对上春兰阴翳的目光。
骑人(划掉)鬼脸上出轨…
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老爷不说对错,只是笑着赏了赵传修第一道菜,糖醋鳝丝。
桌子停转,小春兰有眼力见地把菜端到赵传修面前。
做鳝丝的鱼恐怕就是那条连狸花都不吃的鱼。
赵传修没动筷子,赵老爷也没说什么,直接问下一个人。
“老二,你来说说我与你母亲什么时候认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