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的,谁叫你坐这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穿着棕色凉鞋的脚,鞋的上面是一条蓝色的确良裤子,裤脚处往上卷了两下。
“我是来找鲁所长报道的。”陆天顺赶紧站起来。
眼前这位比他大不了几岁,一脸的横肉,脸上带着不服、不忿、不含糊的神情。
好像谁都欠他二两黑豆似的。
“报道?报啥道?你犯的啥错误?”
看着对方就像打量犯人的眼神,陆天顺感觉不舒服,语气也生硬起来:“我是来这里上班的,犯什么错误。”
“上班?”对方仍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陆天顺,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径直走了进去。
没有招呼陆天顺也走了进去。
对方用不满的眼神看了陆天顺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而是在那里用力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路过一个挡路的椅子时,一脚将蹬到一边。
陆天顺坐到边上的一把藤椅上,仔细打量着房间。
这就是自己要工作的地方了,不得不说,有些让人失望。
屋顶是灰色的水泥色,电线呈“T”字形走着,两头是两根电棒(荧光灯管),中间是一个钻石牌吊扇。
墙壁虽然抹了层白,却已泛起了淡黄,不知道是时光的作用还是被烟熏的。
墙上贴着两张工作制度。
房间正中的面对面摆放着两张办公桌,黄色三合板的那种,透着廉价。
一个上面放了块玻璃,另一个就是刚才那位坐的那个,光秃秃的什么都没。
陆天顺坐的位置,旁边有一个档案柜一把长条椅,另一边放着洗脸盆架,上面还钉了一排钉子,挂满了毛巾。
正对的位置是一个小套间,侧对的位置也有一扇门,跟这个房间应该一样大小,不过都关着门。
“哎,别在那坐着了,起来把卫生打扫一下。”对方在那装了半天样子,看陆天顺只会在那傻坐,连烟也不甩一根,就气不打一处来,找起了茬子。
新人进来,打扫卫生,甚至端茶倒水,这些都有人叮嘱过。
可是我还没报到呢,凭什么,语气还这么欠。
陆天顺有心不搭理他,可是毕竟是同事,以后还要长期相处,需要在第一天就搞的这么剑拔弩张吗?
陆天顺正在为难之际,解围的人到了。
“小董,又在干什么,谁让你指使群众替咱们打扫卫生的。”房间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足足挡住了大半个门框,也将初升的阳光挡在了外面。
“张说,他可不是群众,他是来咱们这上班的。”小董不服气地回答道。
“来上班的?谁介绍你来的?”这个张所一脸诧异地看着陆天顺。
“局里让我来找鲁所长报道,请问你是?”面前属于那个标准的农村大汉,平头,大脸庞,肤色黑中透红。
上身穿了一件灰色的半截袖,被束到灰色的裤子里面,腰间夹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在农村给人的感觉就是收电费的。
“别听小董瞎喊,我不是什么所,我叫张立山,叫我张哥或山哥都行,一会董所长就来了。”这个叫张立山的说话非常爽利。
坐到了小董的对面,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小董,去打点水把屋子打扫一下,来了新人就要有新气象,回头咱们三轮流打扫。”
小董一脸不愿意地端着个脸盆出去了。
这才叫现世报来的快,陆天顺心中暗爽,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叫张立山的有了一丝好感。
“什么时候局里会往所里派人了?你是什么手续?”张立山嘀咕了一句,好奇地问陆天顺。
“我不知道呀,应该是正规入职手续吧。”这个陆天顺还真不清楚,光知道刘金山领着又是人事局又是土地局的,谁知道什么手续。
“看来你也不懂,家里也没人教你,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张立山有点意外。
家里没有一点关系,也敢趟到这里面来,连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开支性质都不知道,还真是妥妥的小白,只好从工资下手了。
“好象是一百七。”这个陆天顺肯定知道,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
“第一个月就一百七?”张立山眼睛瞪的溜圆。
“啊!”一百七很多吗?陆天顺有点不解。
跟南方那边差远了好不,那边基本上就没有低于五百的,而且不是都说在单位上班工资高清闲福利好,有什么可惊讶的。
“咣当”一声,背后的小董听到这个数字,惊讶的脸盆都掉地方了。
“我十几年的工龄,现在才一百五十多,小董才一百二,你刚进来怎么就一百七呢?”张立山十分不理解。
不管什么单位,工资都不是随便发的,有条条框框限制的,据他所知,所长鲁玉明的工资才一百九十多,这小子怎么可能这么高。
“我也不知道,入职的时候财务说的呀。”其实是管人事的魏局长说的,但陆天顺觉得还是隐瞒一下比较好。
而且魏局长还说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后,工资就会再加二十。
场面一时间冷清下来,小董拿起抹布勤快地抹了起来,张立山翻开了本子,不知道在计算些什么。
陆天顺抱着包重新坐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张,县里说要派来个人,来了没有?”同样是未见人先有声音。
“这不,人已经来了。”张立山对门口的人指了指陆天顺。
进来的人穿着白衬衣,但仔细去年,上面不仅有很多褶皱,还有油污的痕迹。
往脸上看,虽然很是白净,但眼圈泛青,透着纵欲的气息,眼泡也微肿着,只有头发梳的铮亮。
“小董,你去找张主任,领张桌子、椅子,还有笔记本毛巾脸盆什么也都领上,我打过招呼了。”然后转过来:“你就是陆天顺吧,跟我来。”
这就是顶头上司,看起来甚是威严,陆天顺带着忐忑不安跟着他进了里间。
这个屋子只有外面的二分之一大,除了张办公桌两把椅子,就是一个巨大的档案柜。
在对方的招呼下,陆天顺坐到了他的对面。
进了屋子,对方却温和了许多。
问了问陆天顺的个人和家庭情况,脸色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陆天顺偷偷把烟塞过去了,脸色才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