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军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听到祈容问起赤焰军，刚吃了几口菜的牛奔雷，连忙搁下筷子，正色道：“一切如常，没什么异动，此次只派了一个副将前来迎接钦差行驾。”
这次的案子，主要由南城府衙负责，按理来说，赤焰军负责边境守卫，与此并无关系；不过钦差奉的是周帝圣旨，所以还是派人来迎了一下，以示尊重。
“好，让底下人继续盯紧赤焰军，但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被他们察觉。”
“是。”牛奔雷应了一声，眼皮狂跳了几下，试探道：“世子怀疑这次的屠城惨案，与赤焰军有关？”
“不至于。”祈容摇头，“只是眼下情况未明，各方势力在白泽县一案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咱们也不清楚，多搜集一些情报总是好的。”
“这倒也是。”牛奔雷闻言，不再多问，埋头风卷残云般的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净。他是真的饿了，这一天都在外头奔波，中午的时候，就吃了两个窝窝头垫了垫肚子。
“早些歇着吧，明儿个一早，咱们去白泽县瞧瞧。”
“好嘞。”牛奔雷咧嘴答应。
一夜无语，清晨起来简单的用了个早膳，一行众人直奔白泽县。
快马加鞭下，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白泽县。
往日里还算热闹的白泽县，这会儿静寂无声，一路走过来，沿街的铺面好几家都开着，但一个人影也没有，犹如一座死城。
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成了死城。
空气中弥漫着还没散去的尸臭以及大肆焚烧后的烟尘……
“这可是整整上万人，怎么会有人这般心狠手辣，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祈丰痛声喝斥，目光悲愤又难过。
他自幼在京城长大，又是嫡子，就算年幼时，曾被朱氏带着来到军营，也是远离战场，又有守卫保护。
可以说，他这么多年来，几乎不曾见过什么血腥之事，唯一能算的，就是菜市口犯人被斩首，但那都是犯了重罪的，死有余辜。
可这白泽县里的一万多人，都是无辜的啊，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为了生计辛苦奔波，就为了让家里人能够过上好日子。
他们……
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为什么会有人能够这样冷酷无情地将他们屠尽，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妇孺孩童，一个不留！
人，可以善如佛陀，亦可恶如厉鬼，只在一念之间。
祈容沉默地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巷。
事情发生的突然，所以大多地方都还还残留着他们鲜活的生活痕迹。
吃到一半的饭菜……
晾在衣杆上还没收起的衣裳……
掉在地上的波浪鼓……
仿佛随时会有人从那门外走进来，笑呵呵地继续吃饭、收衣、逗孩子……
可事实上，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
当初搜集的万余具尸体被堆在了几个地方焚烧，烧了整整两天，才算熄灭。
火势虽猛，但终究温度不够，烧不毁尸骨，所以那一具具焦黑的尸骨被就地掩埋，形了几个巨大的坟包。
祈容走到其中一个半人高的坟包前，声音冷漠地道：“把坟挖开。”
牛奔雷拱手答应，招呼几名同样换了便服的锦衣卫挖开坟墓，露出一具具胡乱叠在一起的焦黑尸体。
“呕！”
在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刺激下，祈丰第一个没忍住，捂嘴奔到一边呕吐了起来，把今早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不说，连胃里的酸水也一并出来了。
明一剂摇摇头，走过去将一枚药丸递到他面前，“把这个吃下去，会好一些。”
“多谢明老。”祈丰脸色煞白的抹一抹嘴角，接过药丸一把吞了下去。
随着药丸入腹，烦闷的胸口总算是好些了。
他缓了口气，讪讪道：“让明老见笑了。”
“大公子是头一回见这么多尸体，有此反应也是正常的。”明一剂不以为然的说着。
祈丰转头看向正在检查尸体的祈容，神情复杂地道：“恒越……他不怕吗？”
“屠县一事，确实骇人听闻，除了敌军破城之外，几乎从未出现过；但要说死人……”明一剂呵呵一笑，摇头道：“世子能够走到这一步，本来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什么好怕的；再说了，真正可怕的，从来都是活人。”
祈丰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见他没什么事，明一剂方才回到祈容身边，检查起了被抬出土坑的一具焦尸。
那是一具女尸，因为尸体已经被烧焦，所以皮肉伤已经无法检查，只能发现胸口被利刃刺穿，肋骨断了两根。
随后又检查了几具焦尸，致命伤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刀毙命，又狠又准。
在验看了七八具尸体后，明一剂摘下手套，沉声道：“出刀狠而准，死者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丢了性命，对方很有经验，不是乌合之众。”
祈容眸光微微一动，明一剂的验尸结果，与他猜测的不谋而合，“明老也觉得那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卒？”
“哎，这话老夫可没说，你小子别给老夫下套。”明一剂瞪了他一眼，斟酌道：“训练有素没错，至于士卒……呵呵，老夫可不会算命，得你自己去查了。”
祈容默然不语，若白泽县当真是训练有素的将士所屠杀，那这件事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如果是大周的将士，那么南境之中，最训练有素，且能够做到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非赤焰军莫属。
普通府兵、衙役根本做不到这样冷酷无情。
这不仅是一场杀戮，更是一场对人心的考验，没有经历过战争与鲜血洗礼的人，往往还没挥下屠刀，就会心神崩溃，根本做不到屠灭全县。
可是赤焰军是大周的精锐之师，是大周百姓心中最值得信任的倚靠，他们为什么要屠灭白泽县。
什么动机？又能换来什么样的利益？
朝堂上，虽然不缺帮着赤焰军说话的大臣，可这件事太恶劣了，一旦被证实，谁敢多嘴？不在朝堂上说一嘴严惩，那都算是厚道了。
如果这件事是南疆士兵做的，同样严重。
赤焰军做为镇守南境的精锐之师，为什么会让南疆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南疆，屠戮一县百姓后，又扬长而去？是不是赤焰军早就已经跟南疆勾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