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英明。”
祈容这个回答，无疑是承认了江一道的猜测。
“少拍马屁。”江一道不耐烦地摆一摆手，“你想做生意是你的事情，与老夫说这些做什么？”
“这生意与首辅大人息息相关。”
江一道面露诧异，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何出此言？”
“宝蝶斋，明月轩，百宝楼。”祈容一口气说了三家店名，随即反问道：“您觉得这三家生意如何？”
江尧在生意场上打滚，对这些事情最熟悉，抢答道：“这三家都是京都有名的老字号，分店生意遍布大周各州府，每一家字号少说也有上百家分店；
尤其是那百宝楼，甚至做到高丽国去了，听说还打算开拓琉璃国，自然是极好。”
“不错。”祈容颔首，“我粗略估计过，这三家，每一家的年盈利都在几千万两。”
江尧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道：“几千万两？竟有这么多，不至于吧？”
“只多不少。”祈容十分肯定。
江一道也是满面诧异，他身为首辅，自是知道大周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四五千万两，这还是年成好的时候，否则只有三千多两，今年更是可悲的连三千万两都没有。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区区一个胭脂铺子，一年的收入居然有几千万两，即使这只是毛利，也很了不得了。
“我去买过那三家铺子的香粉，说实话，没有一款能够及得上首辅大人手上的幽兰之香；其它香料、胭脂等物，比之长姑娘所制的那些，也不过尔尔，若是在京都开一间铺子，以长姑娘的制香手艺，再加上适当的运营，必定会让整个都城的名门贵女，世家小姐趋之若鹜；
假以时日，不难成为宝蝶斋他们之外的第四家；待到那时，首辅大人还怕赚不到银子去填陛下的私库吗？”
听到这里，江一道终于明白了祈容的打算，这是让周帝先将私库里面的银子拿出去，再用做生意赚来的银子慢慢填补。
他仔细斟酌了一番，还是摇头，“陛下不会肯的。”
“我知道，所以才需要首辅大人牵头。”
江一道颇有些无语，“你这是赖上老夫了？”
“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恒越都不会来叨扰您，还请您务必施以援手，助大周百姓度过此劫。”
祈容再次拱手长揖，身子几乎弯成了九十度。
江一道眸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亲……”
“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江尧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江一道毫不留情地喝斥了回去，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
在良久的沉默后，江一道缓缓摇头，“老夫还是那句话，不够。”
确实在这一个个的条件下，很有可能逼迫周帝同意，但风险太大，即便当时周帝咽了这口气，拿出私库的银子；
他们这些触怒龙颜的臣子，也有事后被清算的可能，他可不想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落个横死的下场，更不想拿江家上下那么多人的性命冒险。
再者，说来说去，他祈容始终都躲在后面，怂恿别人去冲锋陷阵，万一周帝真的龙颜大怒，他也可以置身事外，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旁人愿意被他算计是旁人的事情，他，呵呵，不可能。
祈容低眉一笑，说出一句让江一道诧异的话来，“如果我拿镇南侯府以及朱家来做担保，是不是够了？”
江一道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镇南侯府也就算了，朱家曾是大周首屈一指的富户，只是当初为了攀上镇南侯府，拿出了一半的家产，元气大伤，沉默了下来；
可是朱家的生意从来没有停止过，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家产必定又累积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只是如今的朱家不再像以前那么高调，所以清楚朱家底细的人并不多。
但他知道，大周境内很多生意都有朱家的影子，譬如百蝶斋还有百宝楼。
“祈守章和那朱家家主竟然会同意？”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父亲与朱伯父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祈容垂目回答。
静默片刻，他又补充道：“朱伯父很多生意在边城，若真任由突厥攻占，朱家生意至于损失一半。”
江一道一言不发地剥了一片橘肉递入口中，皮薄多汁的橘肉入口即化，汁水顺着喉咙的滚动落入腹中……
一片又一片，直至整个橘子吃完，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正等待着答案的祈容，“老夫知道了，你回去吧。”
祈容心底一松，拱手道：“是，恒越告退。”
江尧一愣，随即起身，“儿子送一送。”
江一道没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外头依旧寒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雪花又密又集，不要钱似地拼命落下。
江尧一手提着风灯一手紧了紧领子，引着江尧往后门走去；
途中，他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老头子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答应了。”祈容忍着身上刺骨的寒意，刚刚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庞又变得一片苍白。
江尧摇头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不喜欢好好说话，听得人云里雾里。”
祈容笑一笑，轻声道：“接下来就看明日了。”
明日……
江尧喃喃念了一声，“希望一切顺利。”
在这场君臣较量中，无论祈容还是江家又或者牵扯其中的另外几家，都赌上了太多，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不。”祈容纠正他的话，“是一定会顺利。”
江尧诧异，随即化做一抹笑意，“是，一定会顺利。”
连续下了数日后，凛冽的冬雪终于止歇，晴好的阳光从云层中洒落，照在皑皑白雪上。
早朝上，赵真人提出将邺县四座粮仓捐献出来，以解大周燃眉之急。
对此，周帝尽管诧异，却是乐见其成，毕竟眼下粮食的缺口越来越大，道门愿意出粮，自是再好不过。
但接下来，他的心情就不好了，因为那一群武将，竟然以国库空虚，无法应对大军征战为由，想要可以动用他的私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