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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与虎谋皮(1 / 1)


这就是常氏口中的旺财,还是狗崽子的时候就被抱来养在祖宅里,负责看家护院。

“想吃?”

颜惜微扬一扬手里的点心。

“汪汪!”旺财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用力叫了几声,耷拉在外面的舌头不断往下滴口水。

“好吧,就给你吃了。”说着,颜惜微解开细绳,将那几块香气诱人的点心掷在地上,旺财立刻高兴地埋头吃了起来。

颜惜微刚一回到后院,就看到颜秉文一个人呆呆站在院中,夜风不时拂起他灰色的长袍与大袖,犹如一只迷路的大雁,不知该去往何方。

颜惜微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夜空望去,那里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子在远处若隐若现,“很晚了,父亲还不睡吗?”

听到长女的声音,颜秉文露出一丝苦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还睡得着。”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自嘲道:“当初考中进士,也不过一张黄榜,后来外出放官,都是吏部下的任命,从未单独得过圣旨,没想到今日被罢官,倒是有幸单独得了一道。”

“我倒没什么,只是委屈了你们母女,尤其是你母亲,自她嫁给我,就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提到冯氏,颜秉文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眼里是挥之不去的愧疚。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冯氏了。

大家都是做官的,别人做官,夫人享清福,不是几个太太一起打马吊,就是逛街看戏。

他的夫人却是什么衣裳都要干,还要典当嫁妆补贴家用,要不是长女懂事,又有经商的本领,家里还不知道穷成什么样子。

他十年苦读,一朝中举,发誓想做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好官,报效君恩。

结果……一道圣旨,一个御下不严之罪,就否定他所有的努力与付出。

十年官途,尤其一场笑话……

几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尽管他迅速抹去,还是被一旁的颜惜微看在眼里。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一向挺拔如松柏的背,变得佝偻弯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不做官也挺好的,正好可以闲下来陪母亲到处走走看看;上回母亲还念叨说您答应了她要一道去杭州府的灵隐寺烧香,却一直没履约。”

见颜秉文不语,她走过去,握住后者因为常年书写而长满了茧的手指,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父亲心里难过,但为了母亲,为了我们,请父亲一定要撑住,而且……”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实情相告,“颜家的祸事并没有结束。”

颜秉文豁然一惊,急忙道:“这话怎么说?”

颜惜微将铺子与田地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随同叙说的,还有颜四夫妇的对话。

“他们当真这么说?”颜秉文脸色难看得厉害。

“父亲知道,女儿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呵呵……呵呵……”

夜风里,颜秉文不断笑着,眼里却满是悲凉与失望。

许久,他止了苍凉的笑声,涩声道:“那日,你与我说梦中的情景,我虽信了,可对你三叔四叔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不信;我总觉得他们不至于这般凉薄,不念兄弟手足之情,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颜惜微默默无言,在这件事上,她到底是晚辈,不便多言。

夜风越来越大,甚至吹得树间的蝉鸣时断时续。

“铺子与田地的事情,你有何打算?”

颜惜微迟疑道:“女儿本想将这件事瞒过去,如今看来,知道的人还是多了一些,只要稍稍泄露一点,对颜家而言,就是一桩大祸。”

颜秉文神情凝重地点头,他自从接到那道罢官圣旨后,整个人就一直精神恍惚,忽略了这件事。

他想一想,道:“要不……我明日去见那张总旗,就说昨日匆忙,忘记禀告了?”

“不可!”颜惜微连忙阻止,“若张总旗肯帮忙说几句好话还行,否则,事后告之,依然难逃一个欺君之罪。”

“那……那怎么办?”颜秉文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颜惜微将认识的人悉数想了遍,最终无奈地定格在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庞——祈容。

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有可能帮她的,竟然是她一直想方设法避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存心捉弄。

可是,除了祈容,她真的想不出还能去找谁了。

她轻叹一口气,道:“世子约我明日一道去大牢给宋大哥瞧病,我瞧他与那个张总旗关系甚好,且与北镇抚司的赵千户也相识。我到时候探探口风,看他能不能想个法子把这事掩盖过去。”

颜秉文神情严肃地道:“你当真想找他帮忙?你别忘了,梦境之中,他可是因为你拒婚一事,在流放途中你们几人赶尽杀绝。”

“试问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穷凶极恶的小人,又岂会真心实意帮你;这次他来乐平县,这背地里,不知在偷偷营算着什么。”

“女儿也不想,但除他之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颜惜微苦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她有第二个选择吗?

在一番无声的寂静后,颜秉文紧紧攥着双手,眼圈通红地道:“是为父连累了你。”

“父亲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哪有连累不连累了。”

“再说了,小人也有小人的好处,至少可以用利益去拉拢。”颜惜微狠狠一咬银牙,道:“只要他肯帮忙将这事遮掩过去,大不了将采蝶轩与那百亩良田悉数送给他。”

见颜秉文不语,她以为前者是在为生计担忧,安慰道:“只要女儿在,铺子也好,银子也罢,早晚能再赚回来。”

颜秉文摆手道:“这个为父不担心,实在不行,为父还可以去私塾教书,再不然给人写写书信,这日子总是能过的。”

“为父担心的是……”颜秉文忧心忡忡地瞧着长女,艰难地道:“他要的不止是这些,而是你;与虎谋皮,岂有善果。”

颜惜微低头不语,天上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开来,露出一弦新月,弯若细眉,月华徐徐洒落,照在她姣好的侧脸,莹莹如无瑕的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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