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那些液体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我整个人赤条条的坐在医疗舱底部。原先要把我整个人都没过的液体，现在只能到我的脚踝。
我推开内层保护盖。奇怪，布兰维尔去哪里了？
空气中弥漫着可疑的柑橘甜味。我站起身从医疗舱里面翻出来。
后背很麻，麻木到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后背了。我有些疑惑，于是走到一旁的镜子前，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道狭长的疤出现在我的背上，我反手摸了摸。感觉像是一个夹层，里面有什么东西滑滑的。我缩回手，发现沾了满手蓝色的磷粉。
我有些震惊，这时浴室里传来水声。于是我敲了敲门。
“布兰维尔，你在里面吗？”
我询问道。
布兰维尔耳根发红，躺着在浴池里。刚刚的精神体抚慰让他情难自禁。泡了好一会儿，身上的灼热感才散去。但紧接着他又听到雄虫敲门的声音。精神体之间的纠缠，让他刚刚压抑下去的欲望不可避免的再次涌上来。
好香。
我在浴室门口等着他的回复。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闻到了馥郁的香气。
潮湿的水汽裹挟着柑橘的味道。越发浓郁的味道，我不可避免地想起雌虫的发情期。
难道他的发情期又到了吗？
我一边担心，一边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他没有回应我，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我闻到柑橘的香味。你的发情期是不是又要到了？要不要打一针？”
我担忧地询问他，视线落在地上。
“雄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着我。”
我很疑惑，但还是抬起了头。
是一双翅膀，属于蝴蝶的，翅膀。
日暮的黄昏染出明亮的橘黄，那光透过教堂的玻璃彩窗，映射在内部斑驳破败的墙上。墙壁布满尘土，昔日人人信奉的地方成为漆黑杂乱的领地，唯有残存的窗片还固执地反射着落日的余光。
这就是雌虫的翅膀，此刻它们也固执地展开，直立在雌虫的背部。
我惊的愣了一会，缓缓将视线移到雌虫脸上。
冰蓝色的眼睛掺杂了金色的丝线，圆润的瞳孔缩成一道缝，蓝金色的竖瞳冰冷地直视着我。
“我让你感到恶心了吗？”
布兰维尔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浴袍。脸上被水汽蒸出微微的红。可他的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冰冷，好像我敢说没有他就会冲上来拧断我的脖子。
我知道他不会这样做，但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啊，啊？你要不要来一针？”
我试图委婉一些地交流，轻轻靠近他，按住那只想抓住我的虫爪。
他怎么了？
这是什么并发症吗？
布兰维尔看着他。
雄虫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刚刚的潮热好像又席卷重来。
布兰维尔垂下眼眸，这些不受控制的东西让他心烦意乱，他早该知道雄虫不会厌恶他，但脑子还是一遍遍回放起叔父看向他的眼神，
浓郁到遮掩不住的厌恶。
幼年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颠沛流离找寻到唯一的亲虫会这样看他。他把一切的过错都归揽到自己身上，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好惹叔父生气了，一定是的。
后来他才明白，
自己的族辈以高贵的蓝色定义族虫，雌父雄父都是珍贵的蓝色闪蝶，可唯一在那场灾难中逃出来的却是一只棕橘色的灰扑扑的蝴蝶，或者说，他更像蛾子。何其普通，抢占了所有虫的生机。
这并不是我的错。
布兰维尔想。
他真的很想和家人永远在一起。
后来他开始舒展翅膀，在战场上厮杀，屠猎每一只妄想危害虫族的兽。也只有那里，没有虫会议论别虫的翅膀，有的只是无尽的战斗。
可当另一只蓝色的闪蝶出现在他生命里成为他的伴侣时，他还是会想，
雄虫，是不是也厌恶一只丑陋的虫呢？
“布兰 ？”
雄虫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他的眼睛黑亮亮的，像两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
他看见自己尖锐的竖瞳和半虫化的瞳色刺进雄虫漆黑的瞳孔。可雄虫的眼睛依旧那么纯净，折射出自己的倒影，像在嘲笑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
虫族展翅膀好像是求偶来着……
我想起之前学习的常识。
这是在怕我拒绝吗？
我有些犹豫不决，忽然脑袋灵光一闪，面露痛苦的滑坐到地上。
“哎呦！布兰……我背上好痛，好像开了个口子，你帮我看看。”
我装出生病的样子，虚弱地说。
“雄主？”
他的声音疑惑中掺了一丝焦急。
“您怎么了？”
“好像流血了，好疼啊布兰。”
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布兰维尔果然蹲下身来，温热的手覆上我背部的裂口。我感觉到他的手指伸了进去，指尖很烫。
“唔。”
这次是真的疼了，雌虫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正往外扯，那东西上布满了神经，痛觉直接传导至大脑皮层。
“布兰，你别拽。”
我把脸埋在他的膝盖，手臂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疼，真的！”
布兰维尔小心翼翼的扯出雄虫的翅翼，刚刚分化完毕的翅膀还很娇嫩，不能一直待在翅囊里，那样的话翅翼容易畸形。
雄虫痛到失神，腿部被紧紧抱住，无措得只能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布兰……维尔。”
你要拆了我吗？我要晕过去了真的。
我试图叫他的名字以唤醒他的良知。
“雄主。”
他突然叫我，把我抱起来放到镜子面前。
我一下子没站稳，刚才的拉拽像是要把我的脊骨敲碎掉。
我胳膊搭着雌虫的脖子，把自己半挂在他身上，“呃。”
你要干嘛啊到底？！
“看镜子。”
哈？我心里有一万句槽要吐，但看向镜子时还是发现了一些异样。
我好像长高了一点诶！以前我只能到布兰胸口，现在几乎和他一样高了！
我有些兴奋，随后又注意到身后有什么东西。
我侧着站在镜子前，背后的狭缝处连接着一对蓝色的翅膀。很小，有点像广场上卖的那种背带式小蝴蝶气球……
大脑直接空白，我开始怀疑人生。
我是人对吧？从地球上不知道怎么跑到虫族星球的人，刚来的时候还听不懂虫话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