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季母收到包裹的第一时间给季玉打来了视频电话,季玉正在给Poppy的小辫子上扎中国结,手忙脚乱地接起。
毕竟大半年都没有联系,之前又闹得很不愉快,季玉面对父母时心底更多的忐忑不安和没来由的烦躁郁闷。
季父季母看到他身处的环境愣了许久回不过神来,喃喃开口问道:“我滴乖乖,你这是在哪个国家的皇宫里?”
季玉在一间小会客厅里,Poppy前些天感冒了,他坚持认为是恒温恒湿的马厩让它受了凉,带回了城堡里养着。
季玉解释道:“不是,在老板家,她国外的房子里。”
Poopy好奇地凑近燃烧的壁炉,被壁炉烫到鼻子开始尥蹶子发脾气,季玉安抚地摸摸它的的耳朵,叫来女佣带它回房间上药。
季父季母隔着手机看他用英语流利地和金发碧眼的外国妞说话,外国妞还对他毕恭毕敬,顿时都傻了眼。
季玉平静地说:“爸妈,今年过年我就不回家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健康平安。”
季母的表情难过得要掉下眼泪来:“可今年你的哥哥姐姐们都回来,前边三年过年,咱们一家子都没凑齐,这好不容易能大团圆一回,缺了你算是怎么回事啊。挣多少钱是够啊,你是不是还生我和你爸的气,我们俩拉扯大你们五个,到老了连顿团圆饭都吃不上,你这是戳我和你爸的心窝子啊!”
谭秋悄无声息地进来,大冬天的,她手里拿了一把流光溢彩的贝母折扇,遮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勾人的眼,朝季玉眨了眨。
季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安抚母亲道:“我回国了就去看你们,别难受了。”
季父举着手机走到屋外,给他看翻新的房子:“你看看,咱们家房子翻新了,你的房间搬到二楼去了,又宽敞又明亮,你都不说回来看看。”
“我房间里的东西呢!”季玉急切地问,“那个饼干盒子?”
“没扔没扔,你的东西都没动,我们都给你放着呢!”季父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二楼的房间给他看,“都在呢,都在呢。”
宽敞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角落里堆放着季玉的那些破烂箱子。
刚刚路过的那个房间里,季玉匆匆一瞥,就看到了里面摆放整齐的攒心家具,连梳妆柜都有。
季父后知后觉,解释道:“那个,隔壁那个是你三姐的房间,她都是网上自己买的家具送到家。你要是回来过年,我和你妈马上去县城给你置办好的。”
“不用了,我不回去。”
谭秋收拢折扇扔到一边,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衣服扣子,眼神赤裸裸全是勾引。
季玉喉咙收紧,垂着眼看手机屏幕,不敢抬眼。季父季母还在劝他回去过年,来来回回就那么季玉,季玉心火烧了又烧,打断道:“回头再说,我这边有急事,先挂了。”
谭秋撑着下巴笑:“要办事么?哥哥。”
季玉咬着牙骂了一句“妖精”。
……
……
壁炉里的火焰越烧越旺,附着在自我献祭的柴禾上狂乱舞蹈,赴一场不死不休的盛宴,“啪”、“啪”几声响,火星儿从火苗顶端迸发出来,飘飘然落在了交颈鸳鸯的心尖儿上……
炽热的气浪拍打着柴禾发出簌簌声,如诉如怨,黄灿灿红闪闪的火舌快活地嬉戏着,互相拥抱,下一秒又窜向空中,溅出火花……
……
……
季玉给将要熄灭的壁炉添上柴禾,躺在羊毛地毯上的谭秋嫌热,想要掀开身上的毯子,被季玉强硬地按了回去:“又想生病是不是?”
谭秋不满地撇了撇嘴:“哪儿那么容易生病了。”
季玉三两下卷了一张啾啾馅儿的小卷饼抱进怀里,两人都懒得动弹,就靠在一起说话。
谭秋:“回你家过年吧。”
季玉奇道:“嗯?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唔……想吃那个红糖饼,新鲜出锅的一定很好吃。你不想回去吗?”
“说不清,我心里怎么想的,我自己也说不清。”季玉用手指梳顺她的头发,“他们态度变化得太大,我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还是头一次从他们那里感受到尊重。”
尊重,对,就是尊重,即使动机不纯,但季玉依然感受到了那份从未有过的尊重。
谭秋笑了笑:“你搞错了哦,他们尊重的不是你,而是钱。在很多东亚家庭中,亲子关系的缓和是从弱者的一方经济实力增强开始的,很多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实际上是寄人篱下,孩子稍微有些物质、情感上的需求,父母就会开始苦大仇深的道德绑架,或者是做出一副施恩的模样。”
“这种亲子关系其实是一种权力关系,而不是单纯的关心或者爱,随着父母年老失去社会竞争力开始,权力中心将逐渐向孩子转移。”
绝大多数身处社会底层的父母,在做父母后第一次品尝到权力的滋味,这是他们生命中唯一能够满足帝王幻想的途径,他们愚蠢地将本就稀薄拿不出手的父爱母爱包装成虚无缥缈的“恩”,以此来奠定自己的剥削地位。
“懂这么多?”季玉宝贝似的拍了拍,“研究很深刻嘛。”
谭秋得意洋洋:“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无数猪跑。”
谭秋看的书很杂,基本上涵盖了所有学科,季玉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既然看这么透彻,怎么还劝我回去,嗯?”
谭秋往他颈窝里钻了钻,嘿嘿笑:“这不是看出你心里还是舍不得嘛,谁不想家庭和睦、阖家团圆啊,中国人骨子里的基因刻着呢。”
你回去才能把那点子小希冀给破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