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石南就坐在大厅等天师门和南无寺的人来，顺带自己用传音符找师门要了一些人。
他还记挂着逍遥派，不知道此时逍遥派打完没有。
打完了。
无尘子站在被打塌的宫殿中注视着眼前废墟，神色晦暗。
“山主，可要收拾？”看架打完，才有弟子上前询问。
无尘子横他一眼，弟子识趣离开，留下一地木屑残渣。他想抬手恢复但连着打了一整天，灵力几乎耗尽，已经没有多余灵力来修复宫殿了。
只能无奈又气恼的放下手。
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他不明白。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顺应本性随心而动，我们逍遥派主旨不就是这样吗？”说话的青年双手持鞭，神情傲慢。
“同样，若顺应本性殃及他人则死生自负。”无尘子一脸嫌恶，再次出手被青年双鞭一甩一抽化解而去。
无尘子再度上前，青年扬鞭抵抗。
“你这样会造成多少人员伤亡！”无尘子毫不留情，招招下狠手，一边打一边骂，“不损天下的教义你忘了吗？”
青年艰难还击好不容易找到空子回话：“人之为人，乃求贵己。位高权重之人动念会影响天下走势，以如今这走势，我损与不损，又有何区别？”
“如今这走势还不是因你而起！”无尘子动怒，“会有多少人因此受牵连丧命，你若不停手，我现在就清理门户！”
青年再次挡下他的攻击，并回以冷笑：“师兄如此高义，埋没在我逍遥派真是屈才了。”
知他不会回头，无尘子直接开大削了他的双鞭还一掌拍去将他打倒在地。
再一掌下去前，倒地青年讥笑：“逍遥子可以为名参战，我为什么不能为利开战。”
“混账！”听不得人说逍遥子坏话的无尘子暴怒，“山主岂是为名为利之人！他若为名早在仙魔大战前就已扬名，他若为名又怎会不飞升？”
看他生气，青年更是得意：“道之真,以持身;其余绪,以为国家，逍遥子带人参战前是不是这样说的？这不是为名是为什么？他不是不想飞升是伤太重飞不了升。别人飞升后他一年后就死了，不就是气死……”
“混账！”无尘子气急，对着他就是一通打，边打边反击，“你自己欲壑难填还污蔑歪解他人意图，恬不知耻！山主是不是还说过‘天下，重物也，而不以害其生，又况于他物’”
“生既有之便当全生，物既养生便当享用之，但不可逆命而羡寿，聚物而累形。你这样为名为利谋害天下之举哪有脸去诬陷不计死生利天下的圣人！”
青年被打到吐血，咳着血大笑：“全性保真,即顺应自然之性，我自然之性就是狂妄自大残暴肆虐，我不要太平世界，我就是想掀起战乱，看大厦将倾血流成河，我就是想颠覆世界。”
无尘子被气到又是一掌拍在他身上，青年又是一口血吐出，笑容不减反增：“这就生气了？稍后我要是振臂一挥带走大半门人你岂不气死？”
看无尘子脸色阴沉，青年笑得越发放肆：“心中有大义的人不会进逍遥派，进门的都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别说天下大乱，就是修真界覆灭，你觉得这些人是会抵抗还是想办法溜走？”
“这天下安危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魔族打来了就打来了，我们化整为零回归山野也受不了什么影响，何必上赶子去战场打仗。”
“贵己惜命是我们教义宗旨，我不想为了不相关的人去拼搏。”
“是啊，我们逍遥派一向与修真界不合，他们也没指望我们上战场，犯不着上场受损失。”
无尘子的脸再度黑了下来，手上再下杀手。
“这些话是当年逍遥子出门参战时逍遥派门人所说，代表了大多数门人心声，那样危难之际都有人冷眼旁观，你觉得眼下这情况又有谁会站在你那边？”
无尘子懒得应他，直接出手，又打了几掌后稍稍冷静下来发现了不对劲。
他已经是用尽全力攻击没理由杀不死他。他的功法且不说在他之下，哪怕与他持平也不可能在连续被打情况下只是稍微吐血这么简单。
他沉下心，去检查他的功法，被他体内流转气息震回，只一瞬，他还是探到不寻常之处。
“希冥，你功力大涨但练的不是道门术法？”无尘子惊怒，“你竟然入了魔道？道门中人入魔道，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看他说破，青年也不再伪装，瞬间起身，睥睨得志：“道门中人为何不能入魔道？道德是习惯风俗强加于人身上的习惯，是虚无的，如何选择，是个人的事，凭什么要承受他人指责！”
看他冥顽不灵，无尘子不再浪费口水，直接开打，青年直接用魔功反击，将无尘子攻势一一化解从从势弱方变成渐强方。
打的游刃有余的状态下，青年再度开嘲讽：“你看，入了魔道，不需要做什么功法就能更上一层楼，于己身毫无损失，为什么不入呢？”
无尘子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开打，但对方有了魔功加持，没有先前容易。
倒是青年，很有闲心的聊天：“蝼蚁尚且偷生，凡人求取功名利禄，修士却要因为自身能力额外承担无所谓的责任道义还要视生死度外，凭什么呢？”
看到无尘子嫌恶神情，青年心情大好，继续说：“魔族被人人厌恶，可魔族又做错了什么？他们也只是想改善家园环境夺回家园而已，因为立场不同就被泼脏水也很冤吧。”
无尘子懒得理他，直接打。
“其余门派或许还能因为自家教条站在虚假的道德高地指指点点，我们逍遥派顺应本性一视同仁的主旨与魔族又不冲突更没理由去敌视他们吧。”青年冷笑，“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好奇逍遥子为什么会去参加仙魔之战，不止是你，很多门人至今也不明白，万事不管的山主怎么会为了修真界出站，眼看都要飞升了却没飞升反而死了。”
提到逍遥子，无尘子的动作稍稍一顿。
“我说逍遥子是为了名而参战你不认同，那我换个说法，他想成圣证道。”看无尘子蹙眉，他笑了，“天生人而使有贪有欲，欲有情，情有节。圣人修节以止欲，故不过行其情也。是故圣人之于声色滋味也，利于性则取之，害于性则舍之，此全性之道也。这两句话与他先前所说道之真,以持身;其余绪,以为国家结合起来是不是别有深意。”
“证道成圣本就是修行人最高目标，山主求的道也是康庄大道，证的圣也是全德之圣，岂是你这种自私自利之人能懂的。”
“他想证他的道，我想证我的道。”
“闭嘴，你有何资格与山主相提并论。”无尘子不想听他说话直接开打。
青年却有兴致谈话：“人不分贵贱，道为何要分优劣？他证他的圣人道，我追我的乱世梦。”
“混账！你可知乱世会死多少人？”
青年笑得轻狂：“人嘛，总是要死的，有生便有死，人人皆如是。没有死亡，哪有新生，破而后立。”
无尘子气到不想说话，加大力度攻击，似乎是要说的话已经说完，青年也不再多嘴，专心打了起来。
二人缠斗一处，打到宫殿塌陷黑天白夜都不见胜负。
末了，青年释放出魔气开大将无尘子打飞出去，随后点住穴道暂时封上灵脉：“别气，我不会杀你，我只要你好好看着我如何证道。”
看无尘子要冲破限制，青年蹲下身与无尘子平视，好心劝道：“别急，半个时辰后你就行动自如了。这会擅自冲破限制，伤了元气日后怎么捉拿我。何况在逍遥派，其余门人是可以趁山主受伤时挑战山主成为新山主的，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更讨厌其他人，这山主，还是得你来做。”
被他不要脸的言论气到，无尘子恶狠狠横了他一眼。
“是不是在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我的行踪？”青年笑得和煦，“我从一开始就堤防着你，你不会发现的，但也不是没有门人发现，我可没多做什么威胁他们，是他们自己选择守口如瓶的。如今被你发现也只是因为到如今这地步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也藏不住了。”
无尘子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怨愤道：“我早该杀了你的。”
“是啊，十年前你要杀了我，就没今日事端，谁让你心软呢。”
提及从前，无尘子更是悔恨：“是你骗了我。”
“我是骗了你，可你信了。”看他气愤，青年劝道，“别气了，过去无法改变，再说当时你确实没杀我的理由，我只是多杀了一些作奸犯科的恶人，与妖族交好而已，构不成死罪。”
无尘子一脸嫌恶，斜睥他一眼，不想说话。
看他这样，青年也不再自讨没趣，伸出手要拉他起身被他一袖甩开，知他厌恶，青年收回手，站起身作最后告别行最后的见面礼：“师兄，后会有期，珍重。”
无尘子转开脸闭上眼不受礼不回话。
行完礼，告完别，青年径直离去。
断壁残垣内只剩无尘子半躺在地，半个时辰后，禁制消除，周身灵力运转自如，无尘子顺利站了起来，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看着希冥刚才站的方位，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成了这样？
若是十年前发现他虐杀渣滓又与妖族交好及时制止他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步？
“师兄，我杀的是一些犯事渣滓，这是在清理门户，虽然手段残忍了些，但他们犯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结局，对于受害者来说加害者只有承受双倍痛苦才算报仇。”
彼时，希冥还是少年模样，仰着一张青春的脸，向他求饶，“师兄，我保证下次多说少杀，手段温和些，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威慑手段，逍遥派门人只会放纵自己，沦为修真界公敌。”
“话虽如此，但你手段太过残忍，这样兹长怨气被有心人收集好容易酿出事故。”
“师兄，你放心，善后我都做好了，不会出事的。”
“你怎么还与妖族交好？还敢帮他们增长修为！你犯了修士大忌，你明知他是妖族还不避嫌反而相帮，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依律，我得关你禁闭，废你修为。”
希冥拉住他的袖子，放软声音求饶：“我错了，我不敢了，可以关我禁闭但不能废我修为，在逍遥派没有修为会死的，我还结了这么多仇，真的会死的，师兄，不要，我错了。”
“你错了？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错！早跟你说过要努力修炼静心悟道，你何曾听过？”不听他狡辩，无尘子抬起手就要行刑。
一看他动真格的，希冥立马跪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不听话，只是我心中有颇多困惑，我们逍遥派以顺应本性为主，理应无所顾忌，为何还要遵从修真界纪律，为何会被道友看轻？”
“大道三千，各有缘法，我们逍遥派重己身轻他人，是不符合大众缘法，承受指责也是难免。你若不服就和人争辩，但这不该是你虐杀门人结交妖族的理由。”
希冥跪地以头锵地：“师兄若是废我修为那就直接杀了我吧。”
无尘子抬着的手到底没有打下，只能无奈放下，事后又是教导又是监督确认其无事才放下心，没想到竟酿成今日之大祸。
都怪自己，若是不曾放松警惕，若是再早些时候发现他异常行为，若是早早整顿门风……
若是……
无尘子气到随手一掌，将半塌着宫殿彻底打塌。
他究竟要做什么？
乱世？
联想起近日南无寺浮屠塔倒，多处妖兽被放出，无尘子的脸一分一分沉了下来。
该怎样阻止他？
他去哪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前天药王谷石南和清和门宴宁是否来过？”无尘子招来守山门童。
“是，之前来送药，眼下已经走了。”门童送上名帖。
拿着名帖，逍遥子沉思良久，半天才说：“即日起，希冥一脉弟子不再是逍遥派门人。”
“是。”
门童才应完，又有门童进来报告：“希冥师兄传出信来，他及门中十五名弟子叛出逍遥派。”
无尘子气到咬牙，将手中名帖揉碎，在纸屑纷飞中，心中哀叹：这天下，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