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少凄厉的叫了一声,黑衣人的剑正狠狠刺向大哥的心脏。
他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电光石火之中,无数的剑刺向了他。
鲜血浸满了整个屋子。
一夜之间,柳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竟无一活口!
密道里,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柳安然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外面的打杀声消失后,她才壮着胆子打开密道。
“啊!”
死人,全是死人,刺眼的鲜红充斥了整个空间!
柳安然强忍着呕吐的恶心感一步一步向大堂走去。
爹爹,娘亲,三哥,你们不要有事啊!
柳安然在心里祈祷着,然而,大堂里身穿华服的几具尸体却狠狠的砸向她。
死了,都死了!
一时间,柳安然目光空洞,浑身麻木的走向尸体。
“姑娘!”
丫环林如玉轻唤了声,她与柳安然是一同躲在密道的,因而,她才逃过了这场灭门惨案。
然而,柳安然转过身来却吓了她一大跳。
那目光中的绝望、麻木刺得她浑身冰冷。
“不要!”
柳安然大叫一声翻身坐起,秀美的面容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她双目仓惶地盯着那摇曳的烛火失神了一会儿,才恍惚想起那被血泪浸染的画面并不单单只是一场噩梦。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呜咽的风声穿堂而过,吹得那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来回的晃动,那红艳艳的颜色跟那日悬挂在柳府门口的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喜庆,反而像干涸的鲜血般阴森森的。
这是城门西面的一个破庙,她和如玉沦落在此已经三日了。
那日她和如玉主仆二人匆忙逃出柳府,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多少盘缠,熊熊燃烧的烈火烧红了大半边天空,她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地跑着,刺鼻的烟雾弥漫在身后,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
一直跑到城门西面那座青石桥上,她看着河水中满脸血污的自己,才终于支撑不住,失魂落魄地跪了下来。
她麻木的听着如玉在身旁咬牙切齿的痛骂着那些贼人,没有跟她一起歇斯底里,而是默默地红着眼眶,用僵硬的手指捧起河中的水,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脸洗干净。
柳家的女儿,一定要干干净净的。
就算她不再是那个锦衣玉食不知疾苦的娇姑娘,也始终记得她姓柳,不能失了柳家的家训。
她狠了狠心,便将手腕上那个从小贴身佩戴的八宝璎珞金丝镯子摘了下来,交到如玉的手上,让她拿着镯子去当铺换些零钱。
如玉刚走了几步,她又叫住她,咬着牙将耳环也一并摘了,统统让如玉拿去当掉。
这些首饰的确让二人支撑了几天,然而没有谋生手段的二人只能坐吃山空,很快便付不起下一次的房租,被客栈老板骂骂咧咧的赶了出去。
主仆二人无处可去,只好在这座破庙里暂时安身。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在她的肩膀,柳安然不禁打了个寒颤,眨了眨眼睛,将目光从那影影绰绰的烛火上收了回来。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么?”说话的正是丫鬟如玉,她被柳安然的叫声惊醒,正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
出事的那日如玉崩溃大哭,弄得柳安然也心痛如绞,对这忠心丫鬟也亲近了不少,眼瞧着这几日如玉恢复如常了,柳安然宽慰之余,又有点隐隐的苍凉。
也许只有自己,才无法放下那段染血的记忆。
“没什么,你睡吧。”柳安然轻轻说了一句,便侧身躺下了,身旁渐渐传来如玉的呼吸声,她却是毫无困意,睁大眼睛望着那香案上的佛像。
烛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寺庙里晦暗不明,连带着那尊佛像也一半隐没在黑暗里,微翘的嘴角像是慈悲为怀的悲悯,又像是嘲讽世人的冷笑。
看得柳安然后背无端端出了一片冷汗。
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佛与修罗的区别竟然也渐渐模糊了。
“姑娘。”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柳安然微微一怔,原本她以为已经熟睡的丫鬟如玉突然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犹疑:“我今个去外面买馒头的时候,偶然听说有一个地方聘请画师,待遇还挺丰厚,我记得姑娘是会丹青的,就是不知道姑娘你愿不愿意……”
柳安然睁大眼睛,眉目间多了几分喜色,连忙转过身去扶着如玉的肩膀,按捺住性子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
她眉目生的娇艳,唇不点而红,即使落魄到了这个寺庙里,也不忘收拾得干净爽利。
柳安然垂着一头乌发,全身的首饰都典当掉了,只剩一件单薄的素衣。如今不比以前,她也不再涂抹任何脂粉,也没有心思去画眉。
——但即便是这样,她的面容在幢幢的烛光照耀下,依然明丽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丫鬟如玉不自觉的攥紧了身下的茅草,连忙垂下睫毛,不去与那双秋水般的明眸对视,含糊地应了一声:“姑娘莫怪,如玉非是故意不说,只是姑娘千金贵体,如玉怕姑娘吃了苦头,再说姑娘一个闺阁女子,去那个地方也不太妥当……”
如玉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闭紧嘴巴只埋着头坐在柳安然身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柳安然被如玉引出了几分好奇,便接着问道:“不妥当?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是春花秋月阁。”如玉一脸为难,支吾了半天才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什么?是那里?”
柳安然面色苍白,不说话了。她就像被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将她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又悉数毁掉了。她刚刚还想着,虽然抛头露面不好,但是自食其力总比无所事事强,她靠着自己的技艺吃饭,也不算辱没了柳家的门风。
可是春花秋月阁,是连她这个闺中姑娘都听说过的风月之地。
如果她去了那种地方,岂不是没有颜面面对泉下的爹娘?
柳安然缓缓闭上眼睛,颓然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也有些心灰意冷。
今日让如玉去买馒头的那已经是两人剩下的最后一个铜板了,到了明天,两人就连肚子也要填不饱了。
唯一的希望又是一个禁忌之地,难道自己真要活活饿死?
“姑娘,你不能去那里!”如玉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她的衣襟上,泣不成声:“是如玉没有用,不能替姑娘分忧,要是如玉会丹青,一定会去,脸面也比不上姑娘重要!要是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如玉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如玉的话落在柳安然的耳中,如同一记重锤,教她浑身一震。
是啊,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怎么对不起疼爱自己的爹娘?
脸面哪有活下去重要?
柳安然自嘲地勾起嘴角,事到如今,自己竟然不如一个丫鬟看得通透。
“如玉,谢谢你提醒我。明日,我们便去那儿看看吧。”
柳安然握住如玉的手,眸中水光潋滟,几乎要落下泪来,却终究只是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
丫鬟如玉微微一愣,也跟着点点头,看着女子苍白的面容,眸中掠过一丝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