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病房里太小了。
白葡觉得陆兆和存在感太强。
她的话说完后，刻意的去别开目光，不想看他。
可不论怎么样，眼前都好像有他那张淡漠沉冷的脸，他深邃幽远的目光。
他凝望着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她的心一紧再紧。
白葡放在被子里的手，已经紧攥成拳。
她蓦地冷声道，“我真的累了，你可以离开了么？”
从她开口至今，陆兆和都没有说话。
听到这一句，他淡然点了点头，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之后给她拉好被子，“好，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
白葡眉心一跳，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很快她讥讽的开口，“陆兆和，装傻么？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无论她是什么态度，陆兆和都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激怒。
他平静的道，“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葡没了声音。
这次轮到陆兆和继续道，“小葡，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是不是？就像这次的事情，我没有办好，害了你也连累了你父亲。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在你面前，我可能确实会变蠢。”
他自嘲的扯了扯唇，再抬眸，却直直的望向她，“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你想划清界限，不可能。”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的口吻。
白葡所有的坚持，仿佛在这三个字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
她用最刻薄，最恶毒的话去羞辱他，“陆兆和，你没那么贱吧！我说那么多，只有一个意思，我对你早没感觉了，你不会听不懂吧？现在死皮赖脸的，你想给谁看笑话？！”
她的目光尖锐，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陆兆和喉结滚动，深刻的五官在鼻侧留下一道晦暗的影子。
他低浅的嗓音，只有几个字，“骂完了么？”
白葡充满怒意的望着他。
“如果这能让你舒服点，我不介意你继续下去，但你现在看起来，真的有些累了。”
陆兆和抬手，指尖点了点她眼下的青灰色。
指腹温热的触感，烫的白葡轻颤。
在她避开之前，陆兆和已经先一步收回了手。
他微弯着腰，再一次帮她把被子掖好，眸色温和，“乖，睡觉吧，好么？”
白葡胸口起伏，紧咬着牙根只剩下一个字，“滚！”
陆兆和面色不变。
直起身，帮白葡又倒了杯水，检查了房间的窗户是关好的不透风后，他终于转了身，像是在执行白葡所说的那个‘滚’字。
被窝里，白葡听到关门的声音，紧咬着被子，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医生让她情绪不要激动，她努力的压制，可是真的快要崩溃，胸口大喘的。
这种快要窒息的痛苦，谁来告诉她要怎么缓解？
门外，陆兆和轻声合上门，下一秒从口袋抽出烟。
他塞进嘴里，动作有种不易察觉的迫不及待。
猛吸了一口，手指紧绷。
护士走过来，皱眉提醒：“先生，医院不能抽烟。”
陆兆和抬眸朝她看去。
护士神情微愕，眼前的男人很高大，但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在经历着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
她抿了下唇，还没再次开口，男人已经迅速抬了下手，低哑着道，“抱歉。”
徒手直接捏灭烟，仿佛不知道疼似的。
男人大步直接走远。
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身问道，“打扰你一下，这间房的病人，你知道是生什么病了吗？”
他下颌往一侧指了指。
护士端着托盘，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没有隐瞒，“哦，她就是惊吓过度，简单来说就是受了点刺激，在医院接受几天心理治疗，没有太大问题。”
陆兆和闻言，悬起的一颗心无声的松下去。
他点点头，“谢了。”
说完再次转过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背影是很笔挺的，可是护士却看出来几分落寞。
很快，男人消失在走廊，她也摇了摇头，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世上，多的是有故事的人。
陆兆和还没出医院，霍锦川的电话打了过去。
他看了一眼，没有接。
但霍锦川像催命似的，一个接一个。
陆兆和看了眼邮件。
他联系的医疗团队，在国内，但是早上发过去的邮件，现在还没有回复。
退出邮箱，他这才接起霍锦川的电话。
“怎么？”说话的时候，他重新点起了一支烟。
三秒后，霍锦川的话让他手上顿住，“你再说一遍？”
霍锦川急得在电话里大喊，“你没有听错，陆老爷子他走丢了！有两个小时了，这边人都找疯了，一开始以为在医院，结果翻遍了医院也没看到人，知道兜不住了，这才找人跟我说了。”
陆兆和蓦地揉碎了烟，嗓音低到从牙关挤出来，“最后一面在哪儿见得他，给我个地址，我马上到。”
霍锦川赶紧说了个地方，陆兆和挂断电话。
一个生病的老人，生的还是阿尔兹海默症。
这样的病人，最为危险，需要人好好看顾，一不小心就出了意外。
他们走丢了，自己也不知道走回来。
陆兆和找了护工，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可没有想到，还是出了事！
赶到地方，护工颤颤巍巍的上来道歉。
陆兆和看了他一眼。
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他的眼底布满了血红色，眼神格外的冷厉。
一个眼神极为恐怖，护工吓得身子一抖。
陆兆和很快收回了目光，这个时候没空跟他废话这个。
他直接让霍锦川将监控给他看。
最后捕捉到的画面，老爷子原本是在花园里，等着护工去个卫生间。
他的目光穿过栅栏，看着大街的方向。
紧接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突然就迈动着脚步直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没过两分钟，就消失在了画面里。
“调取街边监控，需要权限，我也是刚得知消息还没有来得及。”霍锦川急得冒出些汗。
陆兆和低沉道，“我去找趟周局，你带着人以医院为中心，方圆两公里去找！”
“不用去找周局，我可以帮你。”一道女声在这时响起，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