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月刚出宫,就见到了等在路边的言离辰。
路人走到他面前时,总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他怀里似乎揣了什么东西,鼓鼓的一大团,看到安昭月,朝她挥手。
安昭月没想到言离辰竟然在等她,走了过去。
“阿姊,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递给她。
安昭月接过糖炒栗子,包裹上似乎还有他身上的余温。
“槿娘栗子,他们都说很好吃。”言离辰自然而然地牵住安昭月的手,走在大街上“阿姊快尝尝。”
槿娘栗子卯时排队,这个时辰都不一定能买到。
她虽然喜欢吃栗子,却不想花这么长时间去排队。
重回大都城,倒是还没去吃过。
念及此,安昭月心下一暖。
她低头,将金灿灿的栗子递给言离辰,“阿辰吃。”
言离辰伸头,从她手中含住了栗子。
他温润的嘴唇触碰到指尖,软软的,令安昭月漏跳了半拍。
安昭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想到言离辰会俯下身来,吓了她一跳。
就是这害怕的感觉,与以往相比有点奇怪,除了漏跳,还有点麻麻酥酥的。
言离辰则是抿了抿唇,“很甜。”
安昭月听此,自己也剥了一个,塞入口中。
甜甜的栗子扫除了她在金銮殿上的郁闷。
“阿姊要去哪里?”言离辰问。
“去陆家。”
“阿姊要为陆孝平反吗?”
“你怎知……”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了旁边御审的告示。
言离辰解释,“皇帝朱批的告示贴到了大街小巷,御审的结果,已经人尽皆知了。”
“听说没有,陆长寿收受贿赂,致使涿州失陷。”
“平日里趾高气扬,仿佛保下方义县是他的功劳。”
“我早就看出他是这种人,要不是安县主,他能有机会入京为官。”
听着这些言论,直到走进了人庭冷落的陆府,安昭月都一直很沉默。
“军爷,大朗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女子千娇百媚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安昭月身体一震,回首,就见到了两个纠缠的人影。
地牢里的一幕幕画面走马观花般闪过,让安昭月弯腰捂住了嘴。
栗子哗啦啦掉在地上,惊扰了正在交流感情的两人。
女子尖叫一声,被言暮离冷冷一瞥,瞬间闭上了嘴。
两人慌里慌张地往身上套衣服。
言离辰紧紧抓住了安昭月的手,“阿姊,你怎么了?”
安昭月脸色煞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等到两人都整理好了衣服,她才开口问道,“陆府的人呢?”
女子听此有点慌张,“您找陆府的人做什么?”
“我是安县主……”
安昭月还没说完,女子面上的表情骤变,她指向门口,大吼道,“你已经把阿舅害死了,还要怎样。你走。”
安昭月微微一愣,“你是年大娘子。”
她看向两人,神情复杂,年大娘子可是领了贞节牌坊的。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安昭月没发表什么看法,只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大娘子,我是来为陆县令翻案的。”
“翻案?”年大娘子笑容诡异,“圣旨已下,陆家全家流放雍州,安县主要如何翻案?”
流放雍州?
为什么会如此快。
安昭月刚要说话,看向她旁边的男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子弯腰恭敬地回,“县主赎罪,小人姓牛,是押送他们去雍州的解差。今日酉时三刻,陆家人就必须要上路了。”
现在已经酉时一刻了。
“你且在外等一等。”
牛解差立马点头,“行,只是这封抄陆府的刑部侍卫马上就来了,到时候看到我们没走就糟了。”
“不会连累你,退下吧。”
牛解差听此,松了口气,赶紧退下了。
他可不想听什么朝廷秘辛。
安昭月皱眉,问向言离辰,“你怎么看?”
言离辰思考,阿姊这是试探他,还是考验他。
他要是答对了,会不会显得特别心思深沉。
他保险回,“我不知道。”
安昭月懊恼拍头,“哎,要是太子殿下在,或许能分析一番。”
言离辰小脸一阵扭曲。
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阿姊,我突然觉得,许是陆长孝留下了什么证据,交给了陆家人又或是留在了陆家。”
安昭月一拍双手,“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阿姊,我比那太子聪明多了。”
安昭月疑惑,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她转头看向陆家大娘子,“娘子,陆公在被抓之前,可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年大娘子嗤笑一声,“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御审朱批,县主能翻案吗,若不能,又何必来此惺惺作态。”
御审案件,从无翻案的可能。
皇家颜面,不容有失。
一个从五品的官员的冤枉,又算得了什么。
陆家女眷拿着大小包袱,聚集在院子里,他们想笑笑,聊做安慰。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大娘子,这是谁?”一位衣着还算华丽的妇人,奇怪地问。
“二娘子,这是安县主。”
“她怎么还有脸过来。”
二娘子怒视向安昭月,“当初若不是阿舅,她和她的三十个安家军,怎么可能守住方义县。”
二娘子想到自己年少丧夫,人到中年又要流放雍州,不由地悲从中来。
“老天爷,你睁眼看看吧,陆家儿郎皆战死沙场,却被说成通敌叛国,遑遑世道,还有天理王法吗?”
一时间,众人纷纷落泪。
十岁的小郎君跑来,拉住年大娘子的手,“娘,不哭。”
年大娘子一把抱住这陆府唯一的男丁,“大郎不怕,等会儿有个姓牛的官人带你走。”
她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没入小郎君的锁骨,“日后,要好好听他的话。”
安昭月看向众人,他们用哭泣掩饰自己的惶惶不安,眼中却已了无生机。
“大娘子,求你告诉我,陆公临走前,到底说了什么。”
她一把抓住年大娘子,坚定地直视年大娘子的双眼,“昭月愿以安家人起誓,定为陆公翻案。”
年大娘子望进一双真诚的眸子。
她是真心的,那又如何?
真心有什么用,能让阿舅含冤昭雪,能让他们留在京城吗?
“县主,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她微微福礼,语气依然冷淡。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外面士兵的脚步声。
娘子们皆面带惶恐,只能靠互相搀扶,以求获得勇气。
是刑部的侍卫来封府了。
“大娘子,我害怕。”最小的娘子死死掐住年大娘子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年大娘子沉默,她又何尝不怕。
“年大娘子,你们不会流放雍州,我会去敲登闻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地抬眸。
这位县主,到底清不清楚,登闻鼓的代价。
安昭月请求地看向年大娘子,“安家人从不说谎,我说到做到,年大娘子,求你告诉我,陆公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