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刚到美国没多久,江谷逸也被接过来了。
骨髓移植虽然成功了,但是并不代表他的病能够被彻底治愈,还是存在很大风险的。
之所以来美国,是因为国内没有合适的治疗方案,而这边却发现了一例相似病例被治愈,考虑到接诊过那位病人的医院也会多些经验。
江衍去看过江谷逸。
现在两个人面对面依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江谷逸对江衍的态度有所转变,双方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
人在与死神无限接近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有多强烈。当希望就像一束光照进现实时,江谷逸怎么都没想到光源是江衍。
在符合移植条件之后,江衍需要提前到医院接受皮下注射造血干细胞动员剂,让这些细胞进入血液中,达到理想状态时就开始采集。
江谷逸生病这些年来没少挨针,手背上的针眼就没断过,他甚至能猜到用于抽干细胞的针头会有多粗,针扎进去会有多疼。
他扎了太多针,对痛感习以为常,有的时候甚至疼麻木了,但对普通人而言可不是这样。
无菌舱内,供者的干细胞输送到他的血液中。
当看到输液针连接的血液保存袋时,上面写着供者的名字——江衍。
江谷逸莫名想到江衍第一次来江家的那个画面,他好像没有一点做哥哥的风度,甚至后来连江衍在江家的日子里,他对江衍也都是咄咄逼人的状态。
初见那天自己说过什么话,他早就已经忘了,只记得说得很难听,态度很恶劣,并且那天下着雪,还很冷。
那个时候他一定想不到被自己那么苛待过的人,会愿意救自己。
即使江衍不答应骨髓移植,江谷逸是死是活,他都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选择权在他的手中。
合适的配型不是钱就能解决的事,极低的概率配型成功,如果江衍不愿意救他,找不到其他的配型,那他就真的很难活。
庆幸的是,在移植的后续观察中,并没有出现排异或者感染的情况。
那是江谷逸第一次主动联系江衍。
他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江衍盯了好一会儿的手机屏幕,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也想不到该以何种感情面对江谷逸,最终才回复,“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良久,那边又发了一条消息。
是迟来的道歉。
“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次,江衍回得很快。
江谷逸想起有那么一天,大概是配型成功后,还没开始移植,他那天想晒晒太阳,强撑着走到窗口,站在医院病房的窗前往外看,意外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的人,总是淡淡的反应,在那一刻看上去是竟如此和煦温柔。
江衍和女生并肩边走边聊,江谷逸从未见过江衍身上出现过像那一刻的轻松愉快,也从未见过他和谁那样亲密过。
突然开始相信他说过的话,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
但是江衍并没有料到江宇海也会这么快出现在美国。
他收到江宇海的通知,让他赶到发来的地址吃饭。
江衍到餐厅的时候,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其实很适合商务会客。
推开私人包间,他已经意识到江宇海叫他来的目的。
江宇海的公司需要开拓海外市场,所以也会有出国要谈的生意。面前桌上的人都是华人,江宇海把江衍介绍给在座的人。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了,江衍掩饰眼底的情绪,配合江宇海。
中国人向来喜欢在饭局宴席上谈生意聊合作。
出国前,舒俞并不知道江衍被江宇海拉着参加了不少酒局宴席。
因为他有意瞒着。
江家只有江宇海的生意越做越大,家中其他叔叔亲戚家甚至都靠他帮衬,所以自然也会见风使舵,对江衍的态度如何,也取决于江宇海对江衍的态度怎么样。
无论江谷逸还是江衍,对于江宇海来说,都是在利益驱动下的选择,他需要的不是儿子,而是继承人,能帮他赚取利益最大化的一个人。
高考完后江宇海对江衍说过,“你迟早要接手家里的公司,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学着点。”
于是他让江衍跟着他一起应酬,说是让他提前进入这个圈子,能多了解熟悉一些人脉和资源。
可是江衍并不喜欢酒桌上的生意交流。
当对面坐着的人抬起酒杯时,江宇海使了个眼色,江衍没有选择,只能跟着敬酒。
几个小时,被拉的格外漫长。
江宇海的合作伙伴并不都是善茬,也有那种手上有点资金就喜欢炫耀,脱口低俗或者喜欢看人低的。
江衍也有被为难的时候,杯里的酒刚刚下肚又被满上。虽然他酒量不差,但是喝了太多了高度数的酒,胃里会有灼烧感,身体也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他心里本就反感这些场面。
江宇海并没有开口劝阻对方,他只是说,“练练也好。”反正能谈成一笔合作就好,谁会嫌钱挣得少呢。
江衍表面上在听饭桌上那些人无趣的谈话,心里虽烦,但也沉着气。
有次喝多了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昨晚舒俞给他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接。
江衍起来时察觉到头还在疼。
家里没有烧开水,他不想等,就倒了杯凉水喝着,手里给舒俞拨了个电话回去。
视频没多久就接通了,女生还在床上躺着没起,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没有和他主动打招呼说话。
江衍放下水杯,笑着解释,“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睡了,所以才没听到。生气了?”
舒俞闷声道,“你昨天怎么睡那么早?”
江衍不想让她承担自己的负面情绪,找了个理由,“昨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早点休息了。”
“睡一觉醒来,已经好了。”
舒俞松了一口气,“没事了就好。”
又陪舒俞聊了会儿,江衍才结束这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