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江衍送舒俞回家。
天上还飘着小雨,江衍家附近的积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他撑着伞,舒俞走在他身边。
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发现这场暴雨吹断了马路边的树枝,掀翻了某地活动板房的屋顶,道路上是被冲刷搬运带来的淤泥,走几步就能看到几辆报废的汽车堆在一起。
可想而知,这座城市经历了怎样的灾难。
新城区这边的情况还好,老城区却遭殃了,那边地势低,排水系统差,情况非常糟糕,据说积水到现在都没办法排出去,还有很多人被困在家里或者汪洋中,上级政府调遣所有能用的消防力量进行抗灾救援。
道路上还停放着拉了横幅的车队,正在向受灾群众发放物资,有很多家庭多年来攒的钱都在这一刻打水漂了。
“你家没事吧?”江衍问。
“楼层高,应该没什么事。”
前面空地聚集了一些人,等到舒俞和江衍走近才发现,那些是刚刚从老城区灾情严重地方救援转移过来的人。
有年过大半百的老人从洪水中被救出,冻得瑟瑟发抖;有拼命半生接受不了财富一夜之间消失的中年人抱头痛哭;还有面对暴雨突袭没有真实感的一些人一脸呆滞。
舒俞看到了一个面孔也在被救援人群中。
方敏穿着短袖短裤,原本应该是白T恤,如今被脏水洗成了旧色,胳膊腿上都沾着泥巴,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肌肤上。
她的脸也蹭了灰,小腿不知道在哪里刮了一下,划出一道血迹,估计被水泡久了,那伤口都有些肿。
她表情有些呆滞,好像对这场意外感到茫然无力。
雨虽小,但也不断地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原本明艳的长相在这一刻好像也蒙上了灰,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
“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舒俞出声,江衍也注意到了方敏,“应该是遇到困难了。”
下一秒,方敏也抬起头,在同一时间对上了他们的视线。
方敏看到舒俞和江衍站在一起。
男生撑着一把黑伞,舒俞只是站在他旁边,穿着干净的衣服,在这脏乱差的背景里她就已经与别人不同了,慌乱、后怕、悲伤都不会沾染上她。
有人为她隔绝风雨,在世俗的苦难前建起屏障,她像是皎洁的月光,与自己格格不入。
舒俞没注意到方敏眼中的情绪,她在自己的包里翻找出另一把雨伞。
江衍在兜里摸到一包纸巾,还有两个创可贴,一并递给舒俞,“你一起给她吧。”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创可贴?”
舒俞知道江衍有这个习惯是她工作后。
她喜欢也经常穿高跟鞋,有次买的鞋子不合脚,上班时脚后跟磨出了血,江衍来接她下班发现后,扶着她在一旁的公共椅子上坐下。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江衍蹲在舒俞面前,帮她把高跟鞋脱下,动作小心地将创可贴贴在她的脚后跟。
“反正忍忍就过去了。”舒俞不太在意,反倒是有另外一个关注点,“你怎么随身携带创可贴?”
时间有点久,江衍好像自动跳过了这个问题,他转过身蹲在前面,露出宽敞的后背,“上来。”
车子停在不远处,可江衍还是不忍心让她穿着高跟鞋走那几步路。
舒俞单手提着高跟鞋,趴在江衍的背上。
江衍轻松地背起她,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舒俞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工作了一天的疲惫感都被他驱散了,“阿衍,你对我真好。”
江衍笑了,“背你一下就算对你好了?你还真容易满足。”
“可我觉得还不够。”
……
舒俞又问了这个问题,江衍只是说,“说不定哪天会用到,比如现在。”
她拉着江衍走近方敏,“同学,这把伞还有这些东西给你吧。”
舒俞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一样,她温和地说,只是想尽绵薄之力帮一下这个女生。
方敏的表情有点麻木,可能还没从这场意外中抽离。
“谢谢。”她接过。
“那你照顾好自己,如果需要帮助到时候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就先走了。”
方敏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波动反应,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转身离开的时候,舒俞的手臂不小心蹭到了脏东西,江衍又找了一张纸,“擦擦。”
接着,撑着伞继续往前走,她的衣服上没沾上一点儿泥泞。
“免费物资发放!这边领取。”
旁边的货车开始卸货,搬下一箱又一箱的矿泉水,面包和方便面。
方敏没再看他们的背影,将其中一个创可贴贴在腿上的伤口处,然后转身朝着货车的方向走去。
“哦对,邹铭妈妈怎么样了?不是说进医院了吗。”舒俞想起来昨天突然离开的邹铭。
“没什么大碍,是轻伤,因为这场暴雨,医院全是伤者,他们也早就回家了。”
“那就好。”舒俞点点头,想起江衍也是病人,“不过你回去以后还是要多喝热水,别再生病了。”
“知道了。”江衍的笑意留在眼底。
舒俞到家后等了一会儿,舒父舒母也回来了。
进屋的时候舒父还在感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老城区那边损失惨重,好多人家都被冲毁了。”
“是啊,忙碌了半辈子,突然什么都没了。”舒母跟着附和表示同情,回家先是检查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确定没什么问题。
幸好门窗紧锁,除了家里暂时没电,其他就没什么了。也算是那么多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看明天咱们家也捐款吧,这也是心意。”舒母提议。
舒俞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当年他们就是这样做的。在得知自己被困地铁差点丢命后,他们还捐款帮助地铁站修缮。
“嗯,除了捐钱,咱们还要捐点实用的物资。”
“要不再资助几个学生吧,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有的学生还穿着校服呢,因为受灾,家里什么都没了,以后读书花钱还都是个问题呢。”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舒父舒母在一旁商量着捐助的事情,舒俞没有插嘴打扰。
从小到大,她的父母都言传身教,别人落难时从不袖手旁观,呵护她长大的同时,也教会她如何勇敢善良。
她也一直记得这些,所以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总是很和善,很少会有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