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上刚死了儿子,又病了数日,连带着整个京城过年的气氛也十分压抑。大街上红灯笼没有一盏,到处黑乎乎的,也没有放鞭炮的声音,寂静的很,只有间或犬吠、小儿哭啼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皇上悲伤,宫中取消了大年三十儿的宴会,但大年初一的大朝会还是要举行的,因为,今天也是立储大典的日子。
立储大典准备了足有两个月,全城戒严,戒备森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庄严肃穆中。百姓们都涌上街道看热闹,虽然连大气都不敢出,但国有储君,这是大喜事,是安稳之兆。
皇上带着太子和诸臣祭过天地、太庙、社稷,然后,在乾坤殿举正式行册封大礼。其仪式繁琐自不消说,光磕头就不知磕了多少个,十分威严庄重。
最后,正副使两人捧着代表储君权柄的金册、宝印站在太子面前,正使授金册,副使授宝印,太子对着皇帝行大礼谢恩,整个册封大典就完成了。
紧接着,皇上明发诏谕,昭告天下,册嫡长子为皇太子。为表示有了继承人的喜悦,还连发十二条恩典圣旨,减免赋税、大赦天下等。
然后,就是庆祝宴会了。
苏皇后着隆重的大礼服出席庆祝宴会,消瘦的身体都撑不起繁重的服饰,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眼神呆滞却异常明亮,唇角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的儿子是太子了!
她要当皇太后了!哈哈哈……
太子、太子妃率诸皇子皇孙、公侯伯爵、文武百官、内外命妇,给苏皇后行礼。
苏皇后雍容地笑道:“好,好,免礼,入座!”
众人落座,暗暗观察皇后的气色,这是真病了啊,不知是为季郡王和苏倩云伤痛,还是为太子高兴,或者是大喜大悲伤了心肺?
苏皇后好不容易出来,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中途去更衣,就让人请了太子来见。
太子意气风发地进了偏殿,给苏皇后行礼,“给母后请安!”
苏皇后托住太子的胳膊,哽咽道:“太子免礼。”
太子扶住苏皇后,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母后要保重身子。”
苏皇后眼泪无声地湿了脸,“太子,你弟弟真的……”
太子神色悲痛,紧抿着唇,微微点头。
苏皇后狠狠闭上眼睛,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太子扶着她坐下,“母后节哀,儿臣一定会为皇弟报仇的!”
苏皇后睁开眼睛,抓住太子的手,压低声音嘶吼道:“是谁?是谁杀了你弟弟?!”
太子抿了抿唇,道:“雪萍。聚贤山庄的大小姐。”
苏皇后迟滞的眼珠子转了转,在记忆深处扒拉出了雪萍这个人,呵呵怪笑两声,道:“原来是龙天翊!怪不得苏柒柒来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原来是他们干的!”
太子蹙眉道:“母后莫要胡乱怀疑,雪萍在两年前就被放出睿亲王府了,这一年多来,睿亲王已经与她反目成仇。”
“呸!”苏皇后如市井泼妇一般啐了一口,“也就你这傻小子信他!雪萍不光是他的手下还对他用情至深,怎么会反目成仇?他不过是用情这个字吊着雪萍和聚贤山庄为他卖命罢了!”
太子不想跟她做无谓地争论,冷淡地道:“母后不必为这些操心,养好身子要紧。”
苏皇后苦口婆心地道:“反正,你小心龙天翊和苏柒柒!龙天翊权势滔天,又有龙腾族这个强大到吓人的岳家,他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
她知道这个儿子自来不与她亲近,也不多说了,给他心里扎一个刺就好,即便是她死了,也绝对不能让龙天翊和苏柒柒好过!
太子恭敬地道:“母后,咱们还是回席吧,离开太久不好。”
苏皇后着急地握住太子的袖子,哀求道:“太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解除母后的幽禁?”
太子面露为难之色:“这……”
苏皇后用哭音儿道:“太子,帮帮母后吧,你立为储君,大赦天下,难道不赦免你的亲生母亲吗?”
太子道:“儿臣会想法子的,您耐心等候便是。”
“那你快点儿啊。”苏皇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袖子,身边有皇上的人盯着,她也不能明示或者暗示太子赶紧想法子登基。
唉!但愿这孩子不傻。
傻儿子太子行礼:“儿臣告退。”
转身间,稳重端方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若是他不知母后犯了什么错,他还真得为亲生母亲求情。可是,审问秦广龙和母后的时候,他就在隔壁听着,那等羞耻之事,他还有何颜面为她求情?
若不是父皇圣明,别说太子之位,阖家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毕竟皇家血脉不可混淆!
他心里还慌着呢!不知道他这个太子是真的被皇上认定是太子,还是推出来做挡箭牌,稳定朝堂民心,给其他皇子做磨刀石,最后……呵呵!
若是那样,是谁造成的?是她这个与人有染的生母!即便是皇上相信他是皇子,但有一个偷人的生母,恐怕皇上看到他就会想起头上一片绿。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还让他跟睿亲王作对?他敢吗?一个同患难的兄弟,一个生母偷人、血脉有悬念的儿子,父皇会更宠信谁?
皇上现在身体健康,春秋正盛,是真的愿意立他这个储君来分权吗?
皇太子心中万分沉重,面上带着惯常的沉稳忠厚,还有些许恰到好处的笑容,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可不能冷着脸。
皇上瞥了皇太子一眼,又看了看苏皇后的空座位,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
宴席结束后,皇上就宣了皇太子御书房觐见。
皇太子步伐沉稳有力,心里却慌的很,但他自小受的教育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做的很好,因此面上一点儿都不显。
他中规中矩的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上抬手,“免礼吧。”
皇太子直起身,看到御书房内没人伺候,就直接问道:“父皇,您这是有话对儿臣说?”
皇上就喜欢皇太子这种有话直说的样子,指了指旁边的金丝檀木官帽椅,道:“坐!”
“谢父皇赐座。”皇太子撩袍坐下,只坐了一半屁股,很是恭敬。
皇上问道:“刚才,和你母后见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