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品仙玉！”
众人反应不一，特别是黑衣男子，喜色刚刚爬上眉头，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脸色一僵，一只手悄悄探入袖中。
一张白篆玉符悄悄握在掌心，正要用力捏碎时，一只干枯手掌紧紧扣着他的手腕，寒意袭来，顺着脊梁骨爬上后脑，冰凉刺骨，恍惚间看到了早已离世的祖奶朝他招手。
“姬老，您这又是何意？不是答应……啊。”
颤音未落，手腕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泪水毫无征兆的模糊了双眼，只觉得身体失重，天旋地转，无力的倒在地上，犹如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进气多出气少。
“砰。”
一声闷响，此次埋伏计划宣告失败。
“见了仙玉，你觉得老朽会让你独善其身，就此离去？”
干枯的手指轻轻抬起，断手上的白篆玉符飞入老者的掌心，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解释，可惜地上的黑衣男子再也听不见，永远的闭上了眼。
“这个镯子倒是挺漂亮的。”
灰影闪动，一只纤纤玉手拾起地上的断腕，将上面的五色玉镯取了下来，随手将断腕若无旁人的丢至一旁，拿着玉镯在黑衣上蹭了蹭上面的血渍，之后学着赵如月之前的手法，继续搜刮着黑衣男子身上的财物。
苏清雅自顾自的摸索，看得旁边紫衣老者有些心惊，饶是他修为深厚，在整个南域都有一席之地的修士，一时间却感知不到这女子的存在，如不是前者轻声嘟囔一句，他还细细思量这白篆玉符的用途。
“姬伯，您怎么也跟来了，之前雪儿三番五次去府上找您，吃好几回闭门羹了，怎么母亲大人就支了一声，您就悄悄跟来了，莫非……”
“咳咳，其中缘由你这丫头莫要多问，也莫要胡思乱想，老朽只是欠贵妃娘娘一个人情罢了，此件事了老朽也该离开南域了。”
姬如雪说话雷人，一开口便是将自己母亲说的不清不白，紫衣老者也是轻咳一声，对于其中的细枝末节不愿多说。
赵如月与身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默默侧过头去，一副未曾听到的模样，其中的隐秘二人虽有耳闻，却识趣的闭上了嘴。
“两位姐姐怎么称呼？”
“公主唤小女子赵如月便好，这位是苏小姐，苏清雅，不知公主来青云镇所为何事，若是能帮衬到的，小女子鼎力相助。”
见苏清雅还在细致的翻找尸体，赵如月眉眼跳了跳，又不好直言提醒，只好打着圆场。
“苏姐姐，你怀中的那块仙玉借雪儿用用好不好。”
姬如雪眨巴着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苏清雅兴奋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出来了。一颦一笑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出，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纯灵秀的光芒。
“不好。”
苏清雅甚至头也没回，一阵摸索，终于在其脖子上翻出第二块物件，这是一颗如火焰般炫丽的珠子，玉手拨弄，透过其中看向艳阳，色泽红润，如同跳动的火苗，将整个世界布满绚烂的火光。
“噼里啪啦。”
恍惚之中，耳边噼啪作响，火光漫天，整个小镇点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娘亲？你在哪？仙儿好害怕。”
倒塌的建筑，升腾的火焰，星光之下，满目疮痍，哭泣与惨叫充斥整个小镇上空。
“还不现身？”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压过所有嘈杂之声，一道灰衣女子悠悠走在青石板上，对两侧的哀嚎与断壁残垣充耳不闻，神情自若的看着荒芜的街道。
无人回应。
“娘亲……”
火海之中，一名娇小的女童缓缓走来，精雕玉琢，扎着丸子头，粉嫩的小手紧紧抱着有些破旧的布娃娃，泪眼婆娑，模样惹人怜爱。
火光将煞白的小脸映得通红，晶莹的泪珠模糊了面前的身影，只隐约感受到额头传来丝丝冰凉，似乎是有一根纤细的玉指点在她的额头之上。
“放过她，这孩子是无辜的。”
虚无之中，一道倩影缓缓走出，又是一位精美绝伦的女子，乌发垂落，腰细如柳扶风，端庄温婉，青衣如春，俨然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
素手探出，将女童拉至身后，神色复杂的看向面前的灰衣女子。
“自己取，还是要本座出手？”
灰衣女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口吻，淡漠的神情又落回女童身上，似乎面前的青衣之人一有异动，这娇小的女童将受到无妄之灾。
“娘亲？”
女童拭去眼角的泪光，眨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抬头看向青衣女子，乖巧的抓着后者的衣角，似乎害怕以后再难见到。
“为何要苦苦相逼。”
青衣女子轻叹一句，伸手摸了摸女童的小脑袋，眼中尽是不舍。
“不入轮回，你说是他给你们这一族的恩赐，亦或是灾厄？”
“面具可以给你，但恳请你不要伤害仙儿，否则玉石俱焚，断了你的念想。”
温婉柔弱的青衣女子闪过一抹决绝，毫无惧色的迎上那对漆黑深邃，蔑视万物的眼眸。
“威胁？”
“这是请求。”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用着最强硬的态度，说着最柔弱的话语。
“本座答应你……”
青衣女子正要拿出什么物件时，天地颤动，火光转瞬即逝，世界如镜面般破碎，耀眼的白光照亮整个林子。
“苏姐姐，要是雪儿用这神品仙玉凝聚出元力，回头送姐姐好多亮晶晶的珠子，不知意下如何？”
微风拂过，地上的火红色的珠子轻轻晃动，思绪还依旧停留在最后一幕。
那人是要拿出什么东西？
明明差一点就能看清。
思绪被拉回现实，苏清雅俯身拾起地上的吊坠，火红色的珠子已经失去了光泽，一抹裂痕从中贯穿，不等她用力，化作一团碎屑，被一缕微风吹散。
“姐姐，雪儿不是故意推你的，这样的珠子皇宫不少，回头……”
一股寒风陡然吹来，空气中弥漫出一种肃杀之气，不等姬如雪再多言，紫衣老者一手将她拉直身后，干枯的手指不自觉的有些颤抖，面色一僵，忌惮的看着面前的一身灰衣的苏清雅，如临大敌。
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入眼的一幕与记忆十分吻合，同样是守护，一人是决绝漠然，柔中带刚；另一人则是神情惶恐，外强中干。
“我答应你。”
久久回过神，朱唇轻启，吐出四字。
随手将怀中的青玉丢向紫衣老者，随后自顾自的往马车方向走去。
“什么情况？”
赵如月一脸懵，不久前还是谈笑风生，怎么气氛突然就有些剑拔弩张？思绪万千，她匆匆瞥了眼站在原地的紫衣老者与姬如雪，简单打了声招呼，快步往马车追去。
“嗯，小姐要与诸位一同搭乘马车，只不过不善言辞，还望海涵。”
“无妨，这各取所需，待七公主凝聚元力后，雨某第一时间将此玉归还苏小姐，以后若是有需要，可在锦衣卫报在下雨化龙的名字便可。”
中年男子还不明觉厉，见青玉落在紫衣老者手中，也是喜上眉梢，朝着两女离去的方向拱了拱手。
“一遇风雨化做龙，好名字，那小女子先上马车了。”
“姬伯，你这是怎么了？苏姐姐不是把神品仙玉给我们了么，还板着这张老脸。”
姬如雪接过这紫衣老者递来的青玉，俏脸上洋溢着喜悦，又见后者脸色铁青，不由得抱怨道。
“唉。”
紫衣老者深深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眼中难掩忌惮之色，就在火灵珠破碎的瞬间，一股难言的恐怖之感袭上心头，即便是他纵横南域数十载，也少有修士能令他产生此等压迫感。
与修为境界上的威压不同，那是人类与生俱来，来自灵魂对黑暗的恐惧。
“此女行事怪异，不按常理出牌，但修为深不可测，此次南巡，不知是祸事还是幸事。”
“姬老，该走了，到了青云镇就能为七公主掠阵聚元了。”
中年男子与七公主早已走到仅剩的马车旁，见紫衣老者还杵在原地，高声招呼道。
“你们先上路吧，老朽会在暗中保护公主的。”
紫衣老者挥了挥手，没有与之一同搭乘马车，一方面是掩人耳目，另一方面则是……
忌惮？
倒不是他不忠，若是这等深不可测之人要想对七公主不利，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撑过一招半式。
“小小的青云镇，为何会引来如此多的强者……”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的马车，紫衣老者自顾自道。
“这就是传说中能让任何体质凝聚元力的仙玉么？清雅姐，这仙玉为什么会在你这？”
低调宽敞的马车内，三女靠在座椅上闲聊着，雨化龙则在外驾驭着马车。
由于先前有两马匹受惊，事先跑远了，不然全都溺于潮汐之中，靠着悠长尖锐的马哨声召回，众人才不至于徒步走回青云镇。
“七公主，您就消停一会吧，苏小姐因为一些原因失去了记忆，问这么多，除了徒增小姐的烦闷，并无它用。”
七公主一上马车就追问个不停，虽说赵如月也有些好奇，见苏清雅撩着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出神，也不好多问。
“雪儿就是好奇嘛，世人皆知这仙玉落入苏仙儿的手中，狼狈逃入至此。等等，清雅姐也姓苏，苏仙儿也姓苏……”
“行了，苏家子嗣遍布南域，青云镇也有苏府，公主还是莫要继续追问……”
赵如月见多识广，作为南域第一家，苏家，可谓是每二十个人便有一人是苏氏，很显然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她就是苏仙儿？”
苏清雅呆呆的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思绪却飘得更远，火光之中一个模样娇小的女童，泪眼婆娑，另一侧却是狼狈的白衣倩影，二者缓缓重叠在一起，如出一辙。
“嗯？苏小姐，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赵如月与七公主也有些茫然，询问道。
“没什么，这玉是她丢下的，总该是要还的……”
苏清雅淡漠的神情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厉色，瞥了眼一脸无辜两女，收了收心神，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