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天地间,唯我阎王爷。
阎王处理了地府的事情后,就迫不及待回归“琼云大世界”,继续与好友游山玩水了;而地府大小案件的审理工作,自然又都落在了四位判官身上。
第一判官崔珏,闲暇时在自己的书房单独邀见好友风凛。
墨香满楼的安静书房内,崔珏正在观看一本古书,书封写有“生死簿”三字,这是阎王爷所握神书的简本。
嘎吱一声,一个白发老人轻步进入,他一身清风剑气,正是即将投胎的风凛。
“来了”,崔珏放下书本,示意好友安坐,笑道:“你跟了我近千年,快要回去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风凛轻声道:“最初我讨厌地府的浑噩,希望尽早离去。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也就不怎么舍得”。
崔珏饮口茶,微微一叹:“以你的剑道天份,虽然悟的是凡俗修真之法,但也超越了大部分修仙的天人。你在我手下做事,其实是屈才了”。
“蒙崔府君赏识,有幸得个官职,不胜惭愧”,风凛感叹。
崔珏起身,行至一排书架旁,取一支卷轴,笑道:“地府的俸禄是气运,你在这里做事近千年,总共享有千年气运,有了这些运道,再次渡劫,一定不会失败”。
勾起往事,风凛暗叹。
崔珏解开丝带,开启长长卷轴,闪着微光的纸面跃动着一个人影,他正潇洒舞剑,剑法无比高妙。风凛仅瞥了一眼,便感到震撼。
“这......这......”
剑道境界极高的风凛感觉到其中的神异,他完全看不透对方的剑法、解不了对方的剑意,此剑道高深似天,自己无法窥探深沉的天穹。
崔珏笑道:“这是剑仙吕洞宾的剑道,乃三界群仙之中的第一剑术。当初他的亲友转世轮回,我赐予十年气运洗祛那小家伙的罪孽,又私自减免了地狱的十年责罚,吕洞宾便以剑轴相赠。虽然只是残本,但已足够你参悟了;你即将投入天人道,来世应该参悟修仙之法”。
风凛感谢不已,将纸面小人的剑法与剑意尽皆铭记灵魂之中,以备来世细细感悟。
崔珏收好卷轴,重新放归书架,与风凛相对而坐,品茗奕棋。
风凛笑道:“崔府君的棋道这么高明,不论下多少回,我都是输”。
崔珏摇头笑道:“是你谦让罢了。你我最后一局,还请尽力”。
对弈片刻,风凛心中有事,道:“听说吕仙长的亲友曾一剑误杀百亿凡俗,罪责足够下地狱,竟也可以免除”?
崔珏拈子未落,想了想,道:“这点隐秘,告诉你也无妨。吕洞宾乃三界赫赫有名的真仙,深受佛门、道家、天庭三方器重;阎王爷虽然铁面无情,但面对三界这些真正的大能,该留的情面还是得留,否则今后怎么好相见?”
半思考棋局半思考心事,风凛道:“如此说来,负罪亡灵的责罚可以稍加修改?”
崔珏不置可否,道:“只要不被大家知道,并且没有逾越底线,也就没必要死守陈规”。
“底线?”
“就是不能与异族产生牵扯,这是律法的底线,也是三界的底线”。
这些潜在规矩,风凛曾经不知晓,今天拜问,方才明白阎王爷其实与凡间的世俗一样,铁面无情只是相对而言。
“这些秘密你稍稍了解就可以了,没必要深究”。
风凛表示明白,安安静静下一会儿棋,轻声开口:“那个名为叶山的小鬼,好像被关在第十层地狱”。
“第十层是仙魔受刑的地方,他被关在那儿,撑不过百天就会魂飞魄散”。
“那么......”
“你们来自同一个小世界,是老乡,想给他求情?”
风凛坦诚点头:“这小鬼有点意思,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鬼违反了地府的规矩,虽是年轻气盛,但希望可以法外开恩”。
崔珏道:“阎王爷亲自判决的罪责,我不能擅改,第十层地狱十年,他一定要待这么久”。
风凛默然。
崔珏取杯,细细品了一口茶,眼神隐隐掠动,道:“他受佛门高僧超度,阎王爷应该没打算害他魂飞魄散;况且第十层关押的都是仙魔,按照律法,凡俗不应该去那,阎王爷的判决有问题”。
风凛轻声道:“那么可以帮帮他吗?”
崔珏盯着对方:“已经定罪了,再想干预,很危险”。
风凛只得苦笑作罢。
又下了一会棋。
崔珏轻声道:“不过阎王爷的判决本就不符合律法,其实需要推翻重新审理。既然你放心不下这个小老乡,过一段时间等风波停息,没人关注这些事了,我会悄悄去一趟地狱,打点一下”。
“不危险吗?”风凛凝眸。
“阎王爷的判决有问题”,崔珏并未言明,只是强调这句话。
风凛会意,拱手答谢:“那么有劳崔府君了”。
就算强如吕洞宾,为了亲友的事情也不得不暗中求情于地府的判官。身居三界众生审判之职,手握亡灵命运的生杀大权,就算是仙神妖魔也须给予几分薄面啊。
崔珏随意摆了摆手,表示“不客气”。
风凛感谢道:“我身无长物,只有千年气运稍微拿得出手,望收下”。
崔珏拒绝:“你多年累积的气运俸禄比我十年还少,留着自己享用吧”。
谈笑奕棋,风凛遵从对手的要求,开始认真对弈,斗了良久,平分秋色。
......
地狱,第十层。
一轮为期三个时辰的整套刑罚“享受”完毕,叶山已然半死。
这种痛汲灵魂的苦楚,完全能够折煞勇士高傲的尊严,连前世凶狠滔天的仙魔都只有求饶的份,更何况叶山!
这种巨大的痛楚只有亲身体验后才能明白,非三言两语所能形容。
一轮刑罚结束后,有短暂几分钟休息时间,叶山瘫倒于地,灵魂皆是伤。
邻居也受刑结束,正在抓紧时间疗养魂魄,他见叶山如同烂泥,好心劝道:“下一轮刑罚正在酝酿,你有八分钟时间调养。赶快疗养一下啊,否则你绝对撑不下去的”。
叶山极为痛苦,觉得自己就像要消失在这片世间一般,听见男子的话,根本就无力回答。
魂飞魄散!落得如此下场,仅尝过一轮刑罚的滋味之后,便恨不得立即魂飞魄散,以便得到解脱。
在这里受刑的仙魔们,又何尝没有“自杀”的想法?
然而地狱里冥冥中的力量束缚着他们的灵魂,根本就不允许他们“自杀”,并且仙魔的魂魄远比凡俗坚韧,并不会因遭受这种程度的刑罚就魂飞魄散,所以只得直面狱中的劫难,体会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巨大痛苦。
几乎所有来到这里受刑的仙魔都会后悔,他们悔恨自己生前的所作所为,悔恨当初犯下滔天罪孽,曾经狂妄的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因而失了最起码的敬畏之心,最终闯下弥天大祸,被天庭、道家或者佛门镇杀,灵魂被押送入地狱受罚赎罪。
短暂的几分钟休息,叶山思考了很多。
他后悔搭救那陌生女子,那贱人谎称来世会与自己结为夫妻,其实是为了引诱我献身救她罢了。一转眼,她已扬长离去,而自己却被打落无尽深渊,受着无尽的痛苦,如果自己真的熬下去了,来世再与她相遇,就算对方美若天仙,自己也会毫不留情的狂扁她一百次、一万次、一亿次、无限次......
深深痛恨了那罪孽缠身、卑鄙至极的女骗子之后,叶山又回想起人世间的那个“光头大汉”。是这个王八蛋强行把自己超度来的,导致自己远别家乡,复活不了叶衣,还在这受苦受难!
继而回想到“老隐士”、探险者、老鬼头......以及那群又蠢又没用的村民,自己根本就不该保护他们......
短暂的时间,叶山心中把这群直接或间接害了自己的家伙,都咒骂了一遍。
这层地狱的狱卒见叶山第一轮受刑结束,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便好奇前来观看,想要瞧瞧这凡俗到底“死”了没有。
叶山发现狱卒行来,顿时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哀叫道:“老爷,老爷,救我,我不行了,真的受不了了,救我,救我啊......”
狱卒没有得到叶山孝敬的“见面礼”,颇为冷淡道:“在外界犯下罪孽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有今天?现在知道后悔了,现在懂得求饶了?晚啦!”
叶山哭求跪拜,哀嚎道:“只要你放我出去,我给你做牛做马......”
听着这毫无男儿尊严的话,众仙魔皆知这家伙已经彻底折煞于痛苦的刑罚,皆唏嘘苦叹,又回想到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卑贱若蝼蚁呢?
狱卒并不把叶山当人对待,而是把他视为尘埃,可以肆意践踏摧残,脸上的表情冷漠到了极点,道:“做牛做马?山那边的魔女仙精都愿意给我做牛做马!”
叶山见狱卒不愿搭救,惶惶泣拜:“典狱长大人说过要关照我的啊!”
狱卒见这家伙搬出顶头上司来压自己,不由大怒,骂道:“我才是第十层的王,这里怎么样,由我说了算!”
狱卒当即调集刑罚,提前施予叶山,将这道脆弱亡灵肆意蹂躏摧残着。
邻居苦涩暗叹:“那典狱长对自己也说过关照的话,其实只是想从自己的仙神口袋里讨得些宝贝罢了,又岂能当真?整个地府最可怕的是阎王,最变态的则是地狱的典狱长,这个变态的恶魔以折磨鬼魂为乐”!
地狱,乃最恐怖、最变态的受刑之地;所挑选的典狱长自然也得是恶心变态的恶魔,如此才能令地狱中穷凶极恶的暴徒感到害怕,令他们悔不该当初!
巨大痛苦的灾劫降临,叶山又被蹂躏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一次次哀求,与众仙魔竞争,共同无比谄媚的哀求狱卒网开一面,免除他们一些刑罚。
毕竟典狱长日理万机,这宽广浩瀚的第十层的一切,就都是狱卒老爷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