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阳台处，凌彦辰双手插入裤袋中随意倚靠着栏杆，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和瑶瑶交往多久了？”修杰问道。
“我很爱她，您有事可以直接说。”
凌彦辰语气淡淡，不似对待修启明时的尊敬谦和，对修杰似乎没什么耐心，直接直言切入正题。
修杰也并没在意，笑了笑，“实话说今天碰见你们我挺意外的，甚至没太敢认，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瑶瑶就从来没那么张扬的笑过。”
凌彦辰抬起头，目光落在修杰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瑶瑶很漂亮吧？她从小就很漂亮。2、3岁别家小孩都没长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非常外显的好看，粉粉嫩嫩的一小团，任谁见了都很喜欢，想把她宠成小公主，我们当然也很宠爱她。”
凌彦辰不置可否，忍不住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但是我看她好像不是那么亲近这里？”
修杰眸光黯淡，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过了半晌才开口说：“是我们对不起她吧…”
沉思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才慢慢地和凌彦辰讲述。
“她3岁左右的时候，我叔叔他们有工作，她在这里住了很久，爷爷忙，我刚上初一。虽然每天陪她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晚上回家都会看见个小豆丁笨拙地在门口迎接，甜甜的喊爷爷回来啦，哥哥回来啦，让人心都化了。其实那个时候正逢政治斗争，爷爷每天都如履薄冰，家里气氛一直挺压抑的，但是有她在好像就能让人放松片刻，我爷爷真挺喜欢她的。”
“可惜…因为我，一切都变了。”
“我刚上初一，同学大多是新认识的，不知根知底，那个时候年少心思还比较单纯，赶上我过生日，班里很多同学送了礼物。以前上小学的时候关系好的也都会互相送礼，有来有往的人际关系，我没多想就收了。晚上带着礼物回家，还挺开心的抱着瑶瑶在客厅拆礼物。结果拆开一盒乐高的时候，里面哪有什么玩具，满满一盒子金条…”
说到这里，修杰像是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种场面，有些懵。爷爷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盒子金条，本就每日战战兢兢的心情一下子就爆发了。没顾得上瑶瑶，当场在客厅里大发脾气质问我，气得就差上手揍我了。我爷爷那个人你也能看得出来，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都已经挺吓人了，发脾气就更是了。瑶瑶在一旁吓得哇哇哭，被保姆抱走了也没安抚好。”
“解决也挺好解决的，主动上交打报告，孩子年纪小不知事都可以理解，斗争嘛，肯定什么手段都会有。爷爷也是经过那次事后才郑重地和我谈话，我姓修，是他修启明的孙子，一举一动不是我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凡事要谨言慎行，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整个家族。反正挺严肃的一次谈话吧……”
“爷爷和我谈话的时候就在书房，我出来的时候就看瑶瑶在门口蹲着，心里想着她那么小，连事都不会记得，能听明白什么，也没当回事。”
“但是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在门口迎接过我们回家，甚至以前还会撒娇打滚的，后来就异常听话懂事，就不像个小孩子该有的懂事。”
“后来我叔叔他们回来了，瑶瑶就哭，说要回家。每次我叔叔他们要去工作给她送到这里，她都哭着说想回家。我们都心知肚明是我爷爷发脾气给她吓着了，但是我爷爷本来就忙，你让他耐心的哄着孙女给她道歉也不太可能。寻思她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就是没想到瑶瑶后来一直宁可跟保姆自己在家，除了逢年过节的聚餐，也从来不肯过来。她上初中的时候我还在商场里碰见过一次她和朋友吃饭，我想替她买单，她当着朋友面拒绝了。她说“哥，我们是同学aa制，不用请客。” 。我和她那个同学当场都挺尴尬的，我也意识到她可能心里有些问题。”
“我们都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没认真和她交谈过。实际上在这种家庭，潜移默化地，哪能真的什么都不懂。人人羡慕我们是天之骄子，其实我们连交朋友的资格都没有，需要事事做到最好，不落人把柄。她好像一直逃避，以为不过来，就不是修家人，就是个普通人。永远都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再也没看见过小时候那种顽皮的小性子。”
“沈家说要把她接到那边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我已经很累了，希望我的妹妹可以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豪门千金，顺遂地过一生。只是如果在沈家真的开心，又怎么可能会只身一人跑到异国他乡不回来呢……”
修杰不管不顾地啰嗦了一大堆，实在不像他平日里话少沉稳的性子，认真盯着凌彦辰。
“但是现在的她有点像回到小时候的样子了，好像没什么顾忌的，张扬、可爱、肆无忌惮，是因为你吧？”
凌彦辰一直静静听着，插在裤袋里的手早就攥成了拳，指甲嵌在肉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控制自己不会失态的对他破口大骂。
凌彦辰没应声，满脑子都是小屁孩当年到底是会有多压抑才会想要离家出走，如果没被他捡到…如果他没上前搭讪…是会真的丢了，还是回家继续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亦或是…抑郁到轻生…他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想…又恨自己为什么错过了7年…心不由紧了紧，疼的难受。
有幸，他们可以重逢。他一直想要她，幸而，她也要他。
“我们家所有人几乎都对不起她，我看得出来她在你面前很娇气，很开心，她一定很爱你很信任你。你可以保证以后都让她这么开心下去么？任何需要支持的地方我都会满足你。”
修杰问他，好像看见修瑶现在能开心的生活，心中就能少了一些愧疚。
“我爱她，故而我愿意倾其所有让她开心幸福。无论她是不是豪门千金，亦或是谁的孙女，我不需要向你保证，也不需要你们的认可和支持，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什么利益、权力、无私的奉献，屁都不是，在我这里，永远修瑶至上。”
凌彦辰声音冷冽，语调决然，像是在气些什么。
“修瑶还在等我呢，先回了。”
修杰看着他的背影怔忡了一瞬，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心中泛起一点点羡慕。
挺好，小公主遇到了可以为她保驾护航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