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太和刀大婶两人默默听着她们商量,一句也没插嘴。
倒是那两个嬷嬷见她们始终不吃米糠窝头,叹气劝道,“你们也好好想想,琢磨一下出路吧。只要不想死,就尽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
冯老太想了想,应道,“我们没什么银钱,我们的主家不是贪墨,是太耿直了,被人家陷害了。我们先干几天活儿,万一主家被洗刷了冤屈,我们还有出去的时候。”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都是摇头。
进了这里的人,哪有出去的?
起码她们进来大半个月了,打听过的人,都没听说过。
就算是主家被赦免,再买奴仆就是了,谁还会特意把他们救出去啊。
两个丫鬟小,略微天真一些,对冯老太和刀大婶很是羡慕。
冯老太和刀大婶儿就拉了她们闲话儿,问起她们以前的差事。
两个丫鬟格外怀念以前的日子,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
一个嬷嬷原本想拦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日子已经很苦了,若是不回忆一下以前的甜美,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这般想着,冯老太和刀大婶问询她们的时候,两人也应上几句。
不一会儿,冯老太和刀大婶就知道她们的底细了。
两个嬷嬷大约四十岁左右,都是当家夫人的陪嫁丫鬟,出身书香门第。
一个姓牛,平日负责跟着小姐出门,最懂规矩礼仪,待人接物,人情练达。
另一个姓侯,平日负责教导管理府里的小丫鬟,分配活计之类。
两人算是一外一内,照管着小姐的院子。
两个丫鬟都是十四五岁,长脸的贪吃叫秋分,负责小姐的饮食、出门时候跟随伺候。
另一个圆脸的叫春分,则是负责打理小姐的衣衫鞋袜,梳头妆容,看管首饰和贵重之物。
可以说,这四个人,原本在主家里,就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了,半个主子一样的存在。
如今在这里洗脏衣衫,吃不饱穿不暖,可真是天地之差了……
当晚,所有人都挤在大通铺上睡了,冯老太和刀大婶子被嗝得腰背都疼,忍不住叹气。
两人窃窃耳语,“这几个嬷嬷和丫鬟,看着倒是不错。”
“我看也不错,但还是再试试吧。明日找机会,跟大江说几句。”
“行,多试试不会错。咱们家里都和气,不小心带几个搅家精回去,可是麻烦了。”
两人商量了几句,就抱着咕咕响的肚子,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日的早饭是稀的能照到人影的小米粥,幸好,大江扮做管事的小厮,跑来说找两个婆子去抬脏衣服。
所以,冯老太和刀大婶被叫了出去,避开人眼,两人抱着大江带来的肉包子,一口气吃了两三个才算慢下来。
“哎呀,可饿死我了!”冯老太噎的打嗝,“平日在家,咱家那肉包子多好吃啊,我吃着都厌烦了,这会儿才知道真是该天打雷劈啊。”
“是啊,好日子过习惯了,真是忘了苦日子什么滋味。以后啊,可不敢再张狂了。”刀大婶也是感慨。
大江听得忍不住笑,开口劝道,“老夫人,大娘,你们看的如何了,差不多是不是可以带人回家了?”
“不成,不成!”冯老太赶紧摆手,“还是要再试试,否则不放心。”
大江有些急了,“老夫人,差不多就成了。把人领回去,万一不好,发卖了就是。您岁数大了,这么折腾下去,有个好歹,先生和小姐怕是要担心。”
老太太却坚持,“你放心,我就多待这一天。晚上就回去!”
她放下包子,又道,“倒是有件事要交给你,若是安排的好,说不定中午就能走了。”
“什么事?老夫人您吩咐!”
大江赶紧应声,就盼着把老太太尽早哄回去。
他原本以为昨晚老太太和刀大婶就能回去了,哪里想到他们还要多住一天啊。
老太太凑在他耳朵边,小声嘱咐了半晌,确认大江听明白了,她这才同刀大婶抬了脏衣衫回去。
牛嬷嬷她们等了半晌,见冯老太和刀大婶回去,才松了一口气。
待得一起并排坐着洗衣衫的时候,老太太就说道,“我们刚才去抬衣衫,听管事说要找两个人去做粗活,说是人太多了,灶间人手不够用了。”
“哎呀,当真?”牛嬷嬷惊喜坏了,“先前才说要去灶间,居然灶间就要招人了?”
老太太心虚,赶紧说道,“我也是听你们说过,所以才多留意了一下。”
幸好,牛嬷嬷没有怀疑,赶紧去和侯嬷嬷商量。
中午时候,四人凑在一起,把私藏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一对金耳环儿,两个金戒指,还有几颗金瓜子。
四人对着这些东西,又红了眼圈儿,“原本要跟着小姐回外祖家里小住,小姐怕路上有危险,给咱们分了这些东西,说万一走散了,还能做路费回家。没想到,不等出发,家里就出事了。”
“都别哭了,赶紧去办事要紧。”牛嬷嬷用帕子包了东西出去了,很快她就喜气洋洋回来了。
“怎么样?”侯嬷嬷和两个丫鬟都心急,围了牛嬷嬷问道。
牛嬷嬷拉了她们,高兴应着,“成了,明日春分和秋分就能去灶间干活了。”
春分秋分听得一愣,然后就急了。
“嬷嬷,不是我们是四个一起去吗?”
牛嬷嬷笑的有点勉强,拍拍她们说道,“傻丫头,那么点儿东西,哪能把我们四个都调出去啊?你们年岁小,不能这么整日泡在水里,否则以后做病,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侯嬷嬷也说道,“是啊,你们先过去,我们以后再想办法。”
春分和秋分忍不住,抱了两个嬷嬷就哭了起来。
“不,嬷嬷,我们不去。要吃苦,咱们就一起吃。”
“对,我们不能走,留你们在这里吃苦。”
“傻丫头,你们去灶间,不是也能照管我们吃喝吗?我们岁数大了,在这里洗衣衫挺好。”牛嬷嬷偷偷抹眼泪。
侯嬷嬷也是拍着两个丫头,“你们七八岁进府就跟着我们,我们把你们当自己闺女一样。以后离了我们身边,要机灵一些,学着看眼色,有好前程,别犯傻,一定抓住机会离开这里,给自己寻活路,知不知道?就是遇到事,也别寻死。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两老两小抱在一起,哭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