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太眼神有些不好,凑在窗边给孙女缝个小袄,心里忍不住愧疚。
日日都一心扑在铺子里,赚银子赚疯了,真是很久没给孙女做针线了。
说起来都是穷闹的,先前逃荒逃命,吃了太多苦,也太害怕了流离飘荡的不安忐忑。
如今有了家,有了赚钱的生意,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
赚更多银子,置更多院子田地,起码再不用像牲口一样被赶来赶去。
哪里想到,这般就忽略了家里。
这次孙女是运气好,家里养的一马一猫忠心又聪明,邹桓也是舍命相救,否则…
她真是不敢继续想啊,就是如今平安回来,也知道孙女没受什么伤。
但都保不准以后孙女找婆家的时候被翻出来,拿清白有损四个字说嘴。
她心里犯愁,不时瞄孙女一眼。
见她同一猫一马玩的好,才算是稍稍放心一些。
怡安猜到奶奶心里难过,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这时候劝是没用的。
只能靠时日久了,慢慢淡化这件事在家里人心头的伤害。
她闲着无事,心神在空间里转悠。
一比四的时间差,让药材们长得非常好。
先前做的伤药药效已经是翻了几倍,若是做些M药毒药,想必药效也能不错。
到时候留着,随时可以防身,也就不怕这次的意外发生了。
兴许还能保护家里人,关键时刻大显身手呢。
不过,想法再好,她也没有办法实现。
因为没有药方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日头西斜的时候,堂屋的酒席才散了。
曲书生被大东灌了不少酒,走路都要撞墙。
牛书生扶着他上了简家新买没几日的马车,回家去了。
大东却不肯坐车,要徒步走回城,顺带醒醒酒儿。
简家人的午饭这才端上来,二丫和三丫几个匆忙吃了一口,都跑去西屋看怡安。
怡安正好把大东拿来的芝麻糖同她们分了,都是八九岁的小丫头,凑在一起自然热闹。
特别是二丫,之前假扮怡安,可是重重唾了李赖头一口的。
这时候说起当时情形,她简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
“妞妞,你不知道,那个坏人真是傻,居然最后才发现我不是你!
你说他是怎么当上管事的,简直是睁眼瞎!”
“当然是你装的像了!”怡安毫不吝啬夸赞,果然惹得二丫笑哈哈,连往日极力遮掩的豁牙子都顾不得了。
三丫是她亲妹妹,看不得姐姐这般得意,就道。
“姐,你已经说了十几遍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众人都是哄笑起来,怡安也是笑嘻嘻,摸了整整一包花生糖塞给二丫,“这是谢你的。”
二丫反倒脸红了,摆手推辞,“不要,不要,东家已经奖励过了,整整一块银子呢。
我偷偷藏着,准备过年时候给我娘买根银簪子。”
母女连心,即便母亲偏心的厉害,但二丫有了银子依旧第一个想着的是亲娘。
怡安喜欢她这样善良,到底把花生糖塞给她。
“我这里太多了,吃不完该化了。”
二丫这才接了,高兴的小脸通红。
外间吃饭的众人听到小丫头们欢声笑语,也是神色好了很多。
任何时候,孩子的笑声都是世间最好的治愈良药。
饭桌撤下去,邹桓进屋看了看怡安。
见她吃了药,又要睡觉了,这才放心,要出门跟着李师傅训练。
怡安瞧着左右没人,塞给他一只水袋,笑嘻嘻偷偷嘱咐。
“哥,你累了就喝口水啊,天冷,别太拼命。”
“知道了。”邹桓心暖,抬手揉揉她柔软的小头发,心里却越发急迫。
他要早日变强,变得无人敢欺,变得不需要受任何人的掣肘…
冬日的山林里,少年手里的长刀一下一下挥出去。
震落了树梢的积雪,纷纷洒洒落下,美的迷人。
少年的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子,他随手一抹,扯过水袋喝上一口,就继续劈砍刺挑,无比认真。
林子外,李师傅和邹卫站在一处,都是沉默无言。
邹卫眼底有心疼,但更多是欣慰。
“短短一年,殿下…不,桓哥儿简直长进太多了。
以前雨水打湿鞋子都要发脾气,如今顶着严寒,居然如此拼命练刀!”
李师傅垂着眼皮,摸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这是某次妞妞见他虎口有血色,知道他拉箭时候被震伤,第二日就去城里买回来的。
品质很杂的玉石,琢磨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价格许是只有一二两银子,但他却视若珍宝。
他太知道那丫头的小气程度,就是邹桓荷包里平日都不会多过百十文钱。
她却肯花费这么多给他买东西!
她是真拿他这个残废当家里人看待呢,而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个丫头,会为了他手上的一道口子这般在意…
“你当真不知道邹桓为什么这么拼命吗?”
李师傅扫了邹卫一眼,脸色有些冷。
邹卫沉默,李师傅却不肯放过他。
“因为他不想做任何决定,都要受旁人阻挠。
在他心里,宁可失去大将军的庇护,也要给妞妞讨个公道。
他心里盼着早一日强大,早一日保护他的亲人、恩人。
这样的孩子,也许将来不会成为什么心狠手辣的大人物,但跟着他的人绝对不会担心被卸磨杀驴。
有情有义,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太难。
我不知道这孩子以后回去京都,会不会改变想法,但起码如今他想坚持。”
邹卫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
他自然也知道这些,但历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简家的小丫头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如今也平安归来。
难道还真要同将军府大小姐死磕到底,论一论对错吗?
想起先前回去京都,看到的,听到的,他又有些烦躁…
此刻,当真论起烦躁,没人比得上李芳菲了。
昨晚,她还抱了希望是李赖头吃喝玩乐,忘了回来复命,但如今可是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城里城外,能找到地方都找了,就差掘地三尺了。
但李赖头的头发丝都没找到半根儿。
吕嬷嬷哭得眼睛红肿,几乎要昏死过去。
平日那般老谋深算的模样,如今半点儿不剩,同平常妇人没什么区别。
“小姐,老奴只有赖头一个儿子啊。
他一定是遇到危险了,被人抓走了。
小姐一定要救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