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知了说,秋天到了。
秋天到了,但天还是燥热的不要不要的。坐在47楼的办公桌前,是空调带来的凉爽。推开窗,热潮涌动,朗朗晴空,艳阳如火。耸立的高楼下,混和着初秋的烈日和人间的烟火。这样的季节适不适合读诗呢?
翻开包尘的诗,有夏天的燥热,有春天的生机,有秋天的思考,也有冬天的沉重。有时觉得他是个世外的高人,云飘天外;有时又觉得他是个生活的行者,就在身边。有时他像个生活的旁观者,冷峻地描绘生活;有时又感觉他是生活的承担者,有时欢乐,有时苦逼。
我没有见过包尘的面,但从他的字里行间里,感觉他从容、冷静,不像一个诗人。可是他那些简短而冷峻的文字里,有着满满的对生活的热爱,虽然表达的形式充满了黑色的幽默。忽然明白,诗人未必都是呐喊的,更多的是对人生的思考。比如写日渐严重的老龄化问题,他这样写道:
老人/死在空巢里/好多天了/几只老鼠/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为他守灵《这种事情慢慢多了》
短短27个字让我们看到了一幅多么令人恐怖的画面。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空巢老人越来越多,子女们都在忙碌着他们的生计和所谓的事业,忙碌了一生,奋斗了一生,为儿女奉献了一生的老人死的时候无人知晓,只剩下老鼠陪伴。在我们渐渐老去的路上,难道不值得我们警醒吗?
对于我们无法控制的生命流失,岁月老去,他用五十个字,几个意向写出了我们内心的感受:
有一天酒不喝了/烟不抽了/麻将打不动了/也不写狗屁诗了/尤其美女过身/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了/你心里明白得很/明白得很。
读这样的诗,我眼中盈满了泪光,充满了对青春的怀想和对生活的珍惜。当我们开始麻木于一切,甚至美女经过身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时,我们的生命其实已经到了终点,失去了生气。
对于过度医治,过度用药,他用一首《老病号问医生》给我们当头棒喝:
人死了/还要吃药吗?/大夫说死了/一般不要吃了/但你还是备点下去为好/怕万一用得着。
人死了还要吃药吗?这是无需思考的问题。包尘却说,还是备点下去为好,怕万一用得着。这是对药物的依赖到了怎样的地步?
对于爱情婚姻这个自古以来最大的作诗的命题,他的表达同样冷峻,冷峻得出奇。用几个意象表达,让我们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说/她以前的老公抽烟/现在的老公/不抽烟/有的时候/她会拿起一支烟来/闻闻。《好闻的烟》
一个女人离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重新组成家庭后对前夫或痛恨,或耿耿于怀。一个闻烟把女人这种欲说还休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而另一首《窈窕淑女》把现代人欲望描写得入木三分:
看她的身边/不是狼就是豺/都想吃肉/她怎么够吃。
短短二十个字,令我们深思。关于离婚,他一首《两人床》让我们动容:
离婚多年/我睡的床上/一直摆着两只枕头/有时候半夜醒来/迷糊中看到那边没人/我就顺势一滚/填补了一项空白。
包尘的诗没有无病呻吟,都是活生生的生活场景,加上冷峻的思考和自嘲,几乎每首诗里都有黑色幽默。一个自由诗人,没有体制内的生活保障,在这个诗意渐淡的年代,生活基本上是苦逼的。虽然苦逼,但诗意一直贯穿在他的整个生命里。在《没有性生活》组诗里一首《我的这些诗友们》对于诗人,他用自嘲和笔调这样写道:
每天写啊/写啊/有的写自杀了/有的写进精神病院了/有的写成流浪汉了/还有的写得半身不遂/还有好多跟我一样/把老婆都写跑球了。
这样的文字,让我们在时,会有泪光闪动。比如他写故人:
不要谈故去的人/尤其在幽深的夜里/他好像又回来了/落座你的对面/伸手递过一支烟。《雨湖夜茶》。
包尘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生活;他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最多的一种生物——文学青年之一,而且至今没有放下过对文学(或者说是对诗歌)的热爱。他把生活变成了诗歌,比如:《忆高考》
我参加过/1977年的高考/虽然没考上/但我见证了时代/现在想起来/也蛮牛逼
包尘打过工,经过商,只有对诗歌和故土的热爱从未变过。几年前,因为母亲老去,中风在床,他放下一切回到湘潭老家照顾母亲,一边写诗。母亲便秘严重,难忍,他会用手去帮忙。这一过程,他用十八个字写成了一首诗:《瘫痪便秘的母亲》
没事的/儿子来帮你/抠/帮她把痛苦/变成舒坦
2022年8月5日,看了关于佩洛西访台的新闻,包尘很愤怒。他当即写下了一首《也写妖怪》
一个八十二岁/ 行将就木的老妖怪/ 她应该安安份地/ 在家瘫痪
读包尘的诗,没有什么阳春白雪,都是生活。或苦或甜,或酸或涩。让人如吃完橄榄后回味,甚至想咂咂嘴。包尘的诗,语言简洁明了,通俗易懂,字里行间充满哲思和黑色幽默,他是一位用心灵吟唱的歌者。读他的诗,让我们反思我们的生活,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沉思。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读包尘的诗有些沉重,但笔者以为,包尘的诗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向生活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