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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或许只是个噩梦(1 / 1)


爱情可以让人变得聪明,也可能让人更加糊涂。这话大约是不错的。在爱情的火海里,无论泼进多少水,爱之火都是难以熄灭的。许兰婷下定决心后,将自己的决心告诉了母亲。她母亲没有阻拦她。她信命。她相信小兰子遇上马有德是命里注定的。在马有德来家时,她便有了预感。预感是一种奇怪而神秘的东西。老太太在那个革命的年代里还信命运信预感并不是她要颠覆无产阶级专政,而是她的生活经历给了她这样的启示。可悲的是她的预感又一次灵验了。

“孩子,是受苦,是享福,全是你的命!你外婆贪图富贵将我嫁给许家,心想一生吃香喝辣的不说,衣穿饭吃不会愁。哪曾想后来一声雷响,我竟成了被批斗的地主婆。这不是命是什么?但我从没怨过我爹妈,他们是为我好。哪个孩子不愿意自己的子女过上好日子呢?我看你命相,远走高飞是吉相,晚年钱财不缺。

“妈!”

“菩萨会保佑你的,去吧!”老人送走爱女的心情是极其复杂且痛苦的,女儿是她心头之肉,此行遥遥千里,前程难卜。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艰难?她表现得如此从容而豁达实在是不容易的。让人有一种极其悲壮的苍凉。小兰哭得极其伤心,使她母亲终于也没能忍住,泪如雨下。

马有德那天才真正明白,人世间的生离是一种多么令人伤痛的回忆啊!来到飞柳镇之后,许兰婷才知道马有德所说的一切美丽都不过是纸扎的花朵。这激起了她的不满和愤怒。许兰婷面对“死了”的公公婆婆,面对那三间漏雨的茅屋,面对马有德那一群衣衫褴褛的兄弟们,欲哭无泪。人们围住她看猴把戏般的评头论足的耻辱如同烙印般烙在她孤独的心上。人们说东道西,那些语言像千万只苍蝇在她的头顶飞来飞去。从那一刻起,她便开始无端地憎恨马有德。新婚之夜,当闹房的众人散去,醉意朦胧的马有德闯入新房,她闻到的是冲天的酒气。本来美好的期待,让她感觉到的是一种疼痛和恶心。对新婚夜的许多梦想都顷刻间化作云烟。偏偏马有德总在折腾,发泄着他积攒了无数年的犍牛般的精力。她只觉得下部疼得厉害,她咬紧牙,让泪顺着耳根落下。一切应有的愉快都被羞愤所掩盖。一切新婚夜应有的美妙都如遥远的天籁。她只有被强奸的感觉。

马有德和许兰婷偷着跑回家乡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首先他被取消了会计资格,还在大会上作了检讨。从此以后,马有德再电没有抬起头来,一直象被太阳晒伤了筋的菜秧子。临死的时候,马有德面对窗外明媚的太阳,想起自己苍白的一生,露出了一脸的苦笑。马有德成家之后,就成了一个被请的雇工。所不同的是,他和许兰婷共同生育了三个孩子。偶尔有几次,当许兰婷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而对他冷嘲热讽时,马有德便会半真半假地说:“为了你,我可是牺牲了我一生的事业和前程啊!”“你为什么不说不诱骗我到这个鬼地方来,你至今仍是光棍一条?”许兰婷的反唇相讥往往是极其生动且刻薄的。许兰婷深深知道,对一个女人而言,婚姻有着多么巨大的影响。一个人在年青的时候总是容易犯错误,而一个人又是多么容易犯错误啊!

许兰婷永远忘不掉那个像风般消失的影子。许兰婷原是一只鸡窝里的凤凰。在中考中以全县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县一中。第二名是他的同班同学何风。何风潇洒,高大。那时的阿兰是学校公认的一只待飞的金凤凰。她不仅冰雪聪明,智商高,而且是公认的校花。在人们的印象中,她与何风是天生一对,在私下里,他们也确实以彼此的爱情来激发自已,鼓励对方。同学们将他们两个人说成是金童玉女。在校园的小径上,在回家的路上,人们总是能看见他们热烈地讨论学习的情景。他们神彩飞扬,意气风发。许兰婷对自己的前景作过多少美好的筹划!高考成绩出来后,何风约见了许兰婷。在一个无人的地方,他们由于幸福而紧紧拥抱在一起。许兰婷将自己的初吻奉献给了心中的白马王子——何风。许兰婷想象着首都北京的样子,想象着两个人携手走在天安门城楼前的情景,极其幸福地笑了。

那一天,他们吻得如痴如醉。两个人坐在山前的一块巨石上,对着九月湛蓝的天空和山上青翠欲滴的绿树,山盟海誓,非君不嫁,非君不娶。不久,何风如愿以偿地收到了所报学院寄来的录取通知。许兰婷却在期待中终于失望。到何风开学也一直没有收到那张决定她命运的红纸片。何风走的前三天,许兰婷哭得泪人儿似的,何风不断地安慰着哭得楚楚动人的阿兰。那时的许兰婷仿佛已预感到了与何风的结局,倒在何风的怀里哭得怎么都止不住。她几乎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令人不可置信的结局。何风抚着她哭得不断耸动的双肩,安慰她说:阿兰,你放心,不任将来如何,我都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一如既往的爱你。

送走何风的那天,天很热。那时铁路还没有开始修,要到省府长沙才有火车。当何风钻进闷热的长途汽车时,许兰婷泪如泉涌。好在没过多久,何风便寄来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告诉她,学校的一些情况和离开她后对她的思念。许兰婷每天要看若干次信,唯有看信,她才能感觉到一些生活的乐趣。这年的春节,何风回村过年,许兰婷将他约到了他们常见面的那棵大樟树下的巨石旁。天,下了一场雪,很冷。但许兰婷的心更冷。因为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没有被录取的原因:出身。从这一年起,大学是凭大队证明推荐。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实!甚至大队支书王赤脚还扬言:地富分子的子女上大学,我连支书也不干了!那么自己与何风的结合又是多么的不可能啊!

爱情,爱情,她身上附带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活着,也如一条狗般没有一点自由,还谈什么爱情?于是,她决定向何风摊牌。但,这又是一个多么伤心的话题啊!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何风的爱是矢志不移的。没有了他的爱,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天渐渐地暗下来了。何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许兰婷身边时,许兰婷正呆呆地凝视着眼前飘落的雪花。何风握住许兰婷的手,心疼地揉搓着。

“阿兰,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阿兰点了点头。“这里太冷,我们到队屋里去谈好吗?”

他们来到队屋里时,天已经黑了。隔壁牛栏里的几只牛正在反刍.发出吱吱的响声。他们坐在队上储存的稻草上,仿佛世界已没有了一点声音。阿兰依偎在何风的怀抱里,看着何风的眼睛,对何风说:“你真的会永远爱我吗?”

何风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啊!”

阿兰看着何风的眼睛说:“那,你会娶我吗?”

“我发誓,一读完书,我就回家娶你。”

“你现在就娶我吧。”

“不行。”

“除非你不是真的爱我。”

“真的不行啊!”

“你是骗我的。”

“不……不……不是的。”

何风将许兰婷抱在怀里,热血在不停涌动,许兰婷闭上眼睛,有泪水流出。这时,牛反刍的声音清晰可闻,外面的雪花晶莹如许兰婷的肌肤。何风象走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但觉得很热。他像坠人了一个遥远而深沉的绮梦里,怎么也走不出来。他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块炭,而阿兰燃成了一堆火,他正在慢慢地化掉。多年以后,那种稻草被辗裂的声音和水牛反刍的声音,依然极其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多年以后,许兰婷在临死的时候,对自己二十一岁时在那个下雪的下午所做的一切依然记得极其清晰,对自己的行为充满了赞许。她深如沟壑的皱纹里焕发着处女般的光辉。她觉得自己是一条河,一条清亮的河,而风象一条扯满了帆的船,笔直地驶进她的港湾,使她感到了一种新奇,一种颤栗,一种毁灭般的新生。何风一去不复返,上帝又将马有德送到了她的面前。她想离开乌龙这个伤心地。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马家所等待着她的是这样的生存方式。

新婚的第四天,马有德被派到队上畜牧场守猪婆下崽,许兰婷竟然松了一口气。几天来,她总是恶梦连连。这夜刚入睡,她又梦见一个臭烘烘的嘴堵住了自己的呼吸,一双粗暴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内衣。她正要摆脱,却发现一个男人已骑到了她的身上。她如同吞进了一只蜈蚣。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明白不是梦境,而那个口里冒出一股死人般的恶臭的男人不是马有德而是马有仁时,愤怒几乎要撕裂她的胸膛,她是多么希望就此死去,不再醒来!

第二天,她把自己受到的污辱告诉了马有德,但马有德装聋作哑的态度终于让许兰婷明白: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这令许兰婷对马有德及整个马家都充满了厌恶。她好几次寻求解脱,但都被发现。这使她很难过,她完全失去了寻死的机会。她也曾质问过马有德: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马有德耸拉着脑袋说:你以为我想啊?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更令许兰婷失去了信心。她在白天可以拚命干活,但夜晚就变得漫长而可怕。她感到了夜的漫长,夜的无边无际,夜的难熬。直到有一天,马小琦的出生才挽救了她。使她才重新感受到生命之火又一次开始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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