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微在学校门口下车。
刚走两步,她就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着她。
她仍然目不斜视,径直朝学校大门走去,仿佛根本没看见一样。
等走进大门,她余光瞥见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在观察。
姜之微收回目光,勾起唇角笑了下,如常地走向教室。
刚到座位上,林悠悠就激动地贴过来,告诉她苏煜老师又回来了。
“终于不用忍受那个代课老师了。”林悠悠解脱般叹口气,随后喜笑颜开。
姜之微也笑了下,其实内心在骂人。
沈渡怎么又回来了?
姜之微对上课的内容不感兴趣,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另一半的时间在神游天外。
这些高中生的内容对她来说完全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
慢慢的,很多老师对于她都形成了统一意见。
这个学生不用管,不听课也能考高分,是个天才,你我不配。
起初何羽认为老师要对每个学生负责,至少要让每个学生都要进入学习状态。
后来她改变了想法,这个孩子真的是天才。
她在这里上学完全是屈才。
下课后沈渡单独叫她到办公室,此时办公室空无一人,其他老师都走了。
姜之微走进来后直接就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下,右腿搭在左腿上,尽管是仰望,但还是俨然一副大佬做派。
沈渡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笑了下,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药效过了?”沈渡直言不讳,听起来倒是像个正人君子。
姜之微嗤笑一声,随手将几根碎发撩到耳后,整个人显得焕然一新。
“你的药你应该最清楚了。”她说。
沈渡打量着她的脸,神情微妙。
对,他是很清楚。
前几天他就推算出大概是这几天到期,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她,姜之微就跟他摊牌了。
“那个盒子是空的。”他也没啰嗦多说什么,而是收起笑容,不放过一丝一毫姜之微表情的变化。
然而后者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她自然地诧异了一下,随后绽放一个漂亮又嘲讽的笑容:“那东西你已经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姜之微的神情变化太过自然而真实,就连沈渡都一时难以辨别真假,索性他就暂时放弃。
“我承认你很聪明。”沈渡忽然说。
“我不需要你的承认。”姜之微立刻打断他即将产生的长篇大论。
她对沈渡那阴森森的娓娓道来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沈渡无奈地闭住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办公室很安静,沈渡又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我可以帮忙,那姜小姐愿意合作吗?”
他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之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她眨眨眼睛,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也煽动了人类的心脏。
“你会雇杀手去杀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吗?”女孩冷冷地问出口时,看到了男人淡笑的面容凝固了一下。
“杀手?”
姜之微并未隐瞒,林屿舟派来的一支队伍早就抵达,在姜之微的暗中指导下,那个暗杀者背后的人已经呼之欲出。
沈渡却全然不知。
是沈渡手下的人,她起初以为这是沈渡的意思。
虽然不像是沈渡的作风。
但是现在看来,是他手下的人自己的意思。
那事情就有趣多了。
姜之微意味深长地微笑着,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阴阳怪气:“看来沈先生也有这一天。”
说完她就毫无负担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轻松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扬长而去。
沈渡并没有阻拦,因为从姜之微说出那个杀手时他就陷入沉思。
会是谁呢?
姜之微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么,为什么是他的人?
姜之微走出学校大门,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了眼,那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
她没有流连,几步走到接自己的车前面,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回到别墅的房间,姜之微收到一封邮件,来自她的手下。
手下称暗杀者已经被抓,要怎么处理。
姜之微回复要他们先扣着人,剩下的等她过去再说。
吩咐完,姜之微听到别墅的阿姨在迎接江宴的归来。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多。
他今天回来得还挺早。
想到早上江宴的异常行为,她难免会多想。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再次对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怀疑呢?
她想起当初在乌连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那时候脱口而出的话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说第二遍。
可是当时那股强烈的安全感是来自直觉。
现在回忆起来,她硬生生地把那段画面从记忆中丢出去。
江宴也在找那个东西。
密林里横尸遍野,短兵相接,就为了那个所谓的“重要物品”。
沈渡拿到的盒子是空的。他怀疑是她掉了包,所有对她严加质问。
江宴没赶上,根本就遇见那个盒子,他怀疑是被别人拿走了。而且一定怀疑它跟那个东西有关系。
也是。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十年前的那场案件,父母倒在血泊中,留下她孤身一人。
临走前的一天,父母给她订了前往美洲的机票,并嘱托她好好生活。
那晚父母抱她抱得好紧,仿佛要将他塞进血肉,揉进心脏。
八岁的姜之微心脏砰砰地跳,所有习以为常的伪装在此刻都不奏效了。
世界是个草台班子,但演员察觉到自己的剧本要崩了。
姜之微以泪洗面,哭得不能自已,她说爸爸妈妈不要抛下我。
爸爸妈妈强颜欢笑说只是让你去朋友那玩一玩没有抛下你。
姜之微看出来了,她分明看出来了。
她不但看出来了,她似乎还看见了第二天的景象。
她知道为什么,她知道爸爸妈妈和那些经常出入的叔叔阿姨为什么要去死,可是她做不到像对别人那样冷眼旁观。
冷淡也是分人的。
小小的姜之微第一次亲自感受到血浓于水时的深切纠葛和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