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梁霜正在安然喝茶，沾沾自喜的望着无边的黑沉夜色。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着实是聪明。
先是遛着暮挽，让她来来回回的跑，干着急死她，然后趁她最心急如焚的时候，让她以为自己快能救了养母，然后直接杀之。
这样的话，足以让她死不瞑目，只是这群杀手有时候真不听使唤，若非扮作姑姑在端午那天亲自去了一趟，这些细枝末节都没法安排。
——
小镇夜色正浓，月冷露寒，马车里，暮挽看向兰苕和车夫，“在这里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兰苕知道外面肯定是出事了，不敢多言，点头答应，生怕出去拖了后腿，车夫惜命的很，赶忙跟着点头。
暮挽起身，水沫玉般的纤纤细手掀开了帘子，目光只是稍微往前，在无边的夜里瞧见了外面稍显血腥的场景——马已死，正横倒在中央，一招毙命没有挣扎，想来伤它的暗器有毒。
兰苕看了一眼差点吓破胆，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同时又担忧的看向小娘，只是她似乎半点都不害怕，直接出去了，留下帘子被风吹的晃了又晃。
暮挽一跃下了车，一边拔着头上的钗环塞进袖子里仔细收好，一边往前走去。
黑暗里走出两人，守在了马车两边，负责这边兰苕的安全。
她继续往前，看不见的地方走出来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人人手中都有杵着的木棍，身上早已因为混迹市井而臭气熏天。
但他们看向暮挽，不约而同的微微颔首，“妙儿姐，这一段的埋伏已经解决，他们以防万一，转角过去还有人在埋伏您，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过来问问您的意见，要不要留个活口。”
看来这次是准备充分，哪怕前面的人失手，后面还有人等着她呢，宛妃安排的倒是用心良苦。
暮挽伸手，便有人捧来了一柄剑，她没有犹豫的拔了出来，出鞘的一瞬间，冷月里折射着银色剑刃的光，她带着这些人往前。
他们很快又融入黑暗，身形灵巧的飞檐走壁，绕了一圈，从背后接近了那批埋伏的人。
厮杀在一瞬间爆发，血腥味顺着风吹到了暮挽脸上，熏的人眼尾发红，她转过这个街角，抬剑就砍，砍完一脚踹飞了尸体。
这些人都是统一黑衣打扮，是职业杀手没错，只是功夫不到家，刺杀一些普通人倒也足够，可惜终究是残兵败将。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暮挽懒得擦，袖子的血更多，衣衫湿哒哒的像是沾了水，有些发沉。
眼看着对方的人越来越少，暮挽冷冷笑了笑，“停一停，到了回答问题的时候了。”
……
顾风晚是从明德门一路疾驰绕过来的，他本来是要进去，只是恰巧遇到了也要进去的朱三爷，他手下正在汇报消息。
连续几日奔波没有停歇，只为早些回来，疲倦什么的都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消失殆尽。
顾风晚听到了妙儿姐这个名字，揪着那人问了全部，来不及思考朱三爷和暮挽的关系，他翻身上马就走，握着缰绳的手一直在抖。
平时后宅里面就算了，左右不过是演演戏的宅斗，他还能护得住，她也有些小聪明，可今夜，是要命的刺杀。
带着谢渊藏一路沿小镇街道而过，一路上安静异常，飘着浓厚的血腥味，有些发臭，在一个转角之后，他们才忽然看到了极其血腥的场面。
马蹄声戛然而止，顾风晚紧急勒马，看着长街尽头的暮挽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旁边的叫花子控制了那些黑衣人，她在地上拖着剑，缓缓走到了其中一人面前。
他赶紧下马飞奔过去，只是还没听到那边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暮挽直接抬剑砍了那人的脖子，圆圆的脑袋咕噜噜的顺着地面滚着，像个球一般。
谢渊藏原地呆住，感觉自己的脚都挪不动了，这这这……小娘她……
顾风晚继续走，每三步，又一个人头落地。
直到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顾风晚已经到了她身前几步的地方，周围的叫花子都在看他，却没动手，明显是知道他是谁。
顾风晚只是看着暮挽，她的眼中仿佛没有他，剑横颈侧，她弯下腰，勒着黑衣人的脖子。
“告诉我，是谁指使？”
她需要一个答案，这些人不配她花尽心思调查，动用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是一种浪费，刚好侯爷来了，让他听到得了。
顾风晚觉得自己像是着魔了一般，看着这黑衣人遍体鳞伤的样子，他缓缓移开了那柄剑，扶着黑衣人颤抖的身体，两指忽然间穿透了他的锁骨。
血腥味很重，顾风晚有些不敢去看暮挽，只剜着黑衣人的锁骨，有些发狠的盯着已经痛的失声的他。
“你说，我给你个痛快。”
“你不说……”
他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折断了这根锁骨，转而搭上了他另外一边的肩膀，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骨头戳出来，血肉模糊里面涌出来更多的鲜血，腥味越来越重，暮挽很不喜欢，想走，却还在等一个答案。
就在顾风晚又要继续下手的时候，他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
“宛妃。”
宫中的人不方便动手，也不方便找宫里其他人动手，所以才有了雇佣这一出，只是水平堪忧啊。
暮挽剑又横上去，直接抹了脖子，这次血喷出来的不算多，没让顾风晚衣摆上的纹案沾了血，他看向暮挽，伸出了一只手。
“走吧，回家。”
暮挽把剑扔了回去，有人接过，她指着刚刚死的最新鲜的那个说了句“厚葬”，而后一群叫花子不约而同的退下。
这里的活人终究只剩下他们两个，谢渊藏去找兰苕了，地上还有一堆没头的尸体，地势比较低的那边，是一排圆润的脑袋。
暮挽笑了笑，破罐子破摔的抬头看顾风晚，没料到他这么早回来，也没料到他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没忍住自嘲。
“你确定要我回去？侯爷，今日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样的人，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