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梁柳氏也没吭声。
刘氏记恨林云曲给刘初没脸，难道她堂堂梁家主母，就不会记恨刘初诋毁梁绮的事情吗？
开什么玩笑！
与刘夫人交好的李夫人见好友落了下风，不由得出言相帮。
“可这两个姑娘怎么生孩子啊？总不能各自又在外边跟别的男人好吧？”
李夫人神情讥讽，好似两人已经这么干了似的。
林云曲找位置坐下，十分淡定地看向李夫人。
“捡一个来养不就好了。”
刘夫人看什么怪物似的看向梁绮和林云曲。
“可这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养得熟不熟还两说。再说，这孩子岂能说想捡就能捡到的？”
这话可不好听，梁绮下意识就要反驳，被林云曲按着手压回去。
“不好意思，我就是刘夫人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我想，孩子好好教养，总能养好的。至于你说的孩子捡不到，那刘夫人一定没听说过一句话。”
刘夫人：“什么话？”
“自然就是‘学堂之上无罗裙，弃婴塔里无男骨’，这世上，多的是女婴让我们捡，捡到她们，带回来好好教养，也算是一桩善事，刘夫人觉得呢？”
不等刘夫人回答，林云曲紧接着：“还是说，刘夫人觉得，女孩儿就该死，我们不应该做这桩善事？”
这个罪名是个人都不敢接，何况是刘夫人。
刘夫人僵着脸：“说什么呢，我自然是赞成做善事的，可这善事是善事，没有自己的孩子，这还是完整的女人吗？”
“那刘夫人可否解释什么叫完整？你口中完整，是谁的评价体系？是男人，是女人，还是强权，或是你自己？”
林云曲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还是不给刘夫人说话的机会。
“所谓完整就是保持应有的各个结构，没有损坏和残缺。生孩子就是从身上掉下一块肉来，掉了一块肉，这人，还能叫完整吗？”
“男人要你完整你便完整，那是你想要依附男人生存，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拉别人下水。”
“女人要你完整你便完整，那是你想要合群的选择，与我何干？”
“强权要你完整你便完整，因为你懦弱不敢抗争，或者你没法抗争，这可以理解，没人怪你，但是请你不要为虎作伥抹杀别人生存之路。”
“若是你自己觉得自己很幸福，想要你自己完整，也没人阻止你，同样，你也不能强求别人如同你一样。”
“在我看来孩子应当是一个家庭幸福和睦之下迎来的宝贝，而不是用来迎合某些人某种欲/望的筹码，我喜欢孩子，只要她是个孩子我都喜欢，谁生的我不在乎。”
林云曲语气淡淡，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可这一番话，却深深打在众人心上。
她们从一出生，就有无数人告诉她们，女人要生了孩子才完整，要生下男孩才有地位。
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这么说。
可自己生下的孩子，哪里就能说不疼就不疼了呢。
女孩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男孩就该成为争权夺利的筹码吗？
“弃婴塔里无男骨”，为难女人的，还有女人自己啊！
她们要是不出生在世家，没点被交换的价值，弃婴塔未必不会有她们的遗骸！
林姑娘说得对，如果要经受苦难才能完整。
那不完整又如何？
她们一生下来，就被告知未嫁从父，出嫁从子，父死从子。
可她们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也有自己的想法啊，怎么可能就那么心甘情愿收起自己的爪牙？
这一刻，众人看林云曲的眼神全变了。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虽死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有梁家护航，若是当真能闯出什么名堂来，有她这样的人带领，得益肯定不单单她一个人，还有千千万万个姑娘。
这一刻，原本和刘夫人一样想法的人，纷纷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打算掺合这件事了。
别人打的灯虽然不合自己的心意，可光亮却未必不会照过来。
多那个嘴干什么呢？
刘夫人被一噎再噎，早就怒火攻心，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不生孩子，大容早就灭绝了！”
这不是网上的那些杠精的经典语录嘛。
林云曲跟她说了这么多，这人还跟杠精一样，林云曲恼了。
“刘夫人也说了是‘要是’，也就是说并不是每个人都不生，这顶帽子我们可接不住。刘夫人倒是生了几个，好像也没见哪个为国家建功了。”
“特别是有菜兄，一天从早到晚揪着个女孩儿不放，毁人名声，处处针对 ，还搞连坐那一套，整一个社会败类国家蛀虫，按照刘夫人的逻辑，要是人人都像有菜哥一样，这大容也得灭绝，不若刘夫人大义灭亲，先把有菜兄砍了？”
刘初“有菜兄”的名号这几日不可谓不响亮，深闺小姐夫人们也就这点小爱好，谁不知道这事儿。
一听到“有菜兄”这几个字就想笑，当下就有人憋不住，哧哧的笑声从各个角落传出来。
刘夫人当堂被一个小辈狠狠下了脸面，如同被人正反手打了两个耳光，脸色铁青。
“你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林云曲摊手，半点不惧：“你怎么跟我说话我就怎么跟你说话的啊，我还挺客气的了呢。”
刘夫人狠狠绞着手中的帕子，艰难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哼！就一个乡下来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竟也敢在梁家宴席上口出狂言！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一点礼数都没有！”
“柳妹妹，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管吗？纵容晚辈在宴席上顶撞长辈，传出去可不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家不习礼数。”
刘夫人说不过林云曲，便向梁柳氏发难。
梁柳氏温温和和地对着她笑，出口的话，却字字珠玑。
“刘姐姐倒是礼数周全，在我家宴席上数落我家孩子，还想让我跟着伤孩子的心瞧不起自己的孩子。”
“你家小儿子污我绮姐儿名声的时候，可没见你好好管教他呢，更没见你带他上门赔礼道歉，刘姐姐是想让我遵循哪一门子的礼数？你刘家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