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享福也不是你这样干一大堆活吧？累着了怎么办？一大把年纪了就不知道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吗？”
林云曲气得说完就进屋去了。
磊哥儿坐在门槛上支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祖孙俩吵嘴。
芸娘也在院子里打水，准备等会儿清洗锅碗瓢盆，耳边听着林云曲和张婆子的吵嘴，觉得挺有趣。
不过也觉得林云曲说得对，于是就在一旁小声劝着张婆子。
“奶奶，云曲说得也有道理，你这都劳苦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你这有福不享也就罢了，还接了这么多的活计，云曲最是孝顺，你这样，难怪她心里不得劲。”
张婆子见林云曲生气，自己也委屈，听到芸娘在劝，这心里就更加委屈了。
“可我这一天天闲着，也不得劲啊。总感觉这心里空落落的。现在还能干，就想着多帮衬点，难道还有错了？”
芸娘耐心解释着：“错倒也没错，不过你想想云曲这么努力是为啥？”
“不就是为了让家里过得好一点吗？眼看着家里条件好了，还没来得及开心几天，就见家里的奶奶更辛苦了，你说她心里能高兴？”
“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她不孝呢。外人不懂也就算了，我想云曲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她就在乎你，你这样她能不误会你吗？”
张婆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一脸不服气地看着芸娘。
“我就干个活补贴补贴家里，这也能误会？误会啥？误会我在外面有别的孙子啦？怕我不疼她啦？”
芸娘差点绷不住笑了，好不容易将笑意压下去，清了清嗓子。
“不是，不是误会这个，云曲哪里会想到这个。”
“你想想啊，换做你，你辛辛苦苦给云曲做这做那，衣裳用最好的料子，饭菜煮得比谁都香甜，就为了给云曲最好的生活，结果云曲看都不看，一天天跑去街头跟人抢别人的剩饭剩菜吃，你心里就不难受？”
张婆子嫌弃：“你这是什么破比喻？云曲才不会干那种事！”
她家云曲孝顺着呢！
芸娘见张婆子还没回过味来，叹了口气。
“我是说，你这样做，看在云曲眼里啊，就是你看不上她的努力，觉得她努力得还不够，觉得她没用，所以才做这些，累死累活的，她心疼你，又气自己，心里难受知道不？”
芸娘这番话说得明白，张婆子也不犟了，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那我也闲不住啊。”
芸娘耐心：“我知道，就觉得这活儿吧，你真要闲不住，云曲也不是说非得让你啥也不干，就是少干点就成。”
芸娘说着，指了下张婆子跟前的那些衣服。
“就这堆衣服，得有三四户人家的吧，你要是真闲，就洗个十套八套的，当个消遣，磨个时间。你这一下子就洗几十套衣服，得弯腰一两个时辰，甚至还要更久，你的腰还要不要了？”
“你的腰要是出问题，到时候，心疼的，受累的，不还是云曲，你舍得啊？”
芸娘苦口婆心一通说下来，张婆子也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后腰。
“那、那我以后就接一两户的就好了，真要我什么都不做，我是做不到的。”
张婆子扭扭捏捏地对着芸娘说。
芸娘见自己总算把人给劝好了，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说好了，就消磨个时间，不累着。”
张婆子拿起刚刚放下的捣衣棍：“好，知道了。”
芸娘这才放心提着水进屋。
林云曲还在生气，听到动响，抬头一看是芸娘，就又把头给低下了。
芸娘瞧着好笑。
“还在跟奶奶生气啊？”
林云曲拣着豆子，闷闷道：“说了她好多次都不听，软的硬的都说了，还这样，这次还这么过分，前几天衣服都没这么多，合着是跟我对着干。”
芸娘笑：“老人家嘛，就是看着你辛苦，想着还能动就多帮衬些，就是心急了，没想好。”
林云曲没吭声。
芸娘又说：“和老人家说话，就得耐心，软着话慢慢说，人有时候就是想不通嘛，多说一说就通了，你刚刚说两句就跑了，然后自己在这里生闷气，奶奶在外面也跟着难受，图啥呀？”
“你希望她老人家误会你看不上她呀？”
“人老了最怕亲人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她想干点什么，不累着身子，就让她做，要不然这她闲起来，开始胡思乱想，得了心病，那就不好了。”
林云曲知道芸娘说的这些在理，心里也认同，就是气张婆子不听劝。
“我又没嫌她，头两天她干得少，我也就说说希望她少干些，谁知道她越接越多。就现在，那一堆，她得洗一个下午，她身子受得了嘛？腰、脖子、膝盖、手臂，哪个不受累啊？”
芸娘洗着大锅，一边劝说。
“知道你心疼她，这不是在跟你说怎么跟老人家沟通嘛。你知道了就好。放心吧，我刚刚已经劝好了，她说明天会少接一点，你也别生气了，家里就祖孙俩，还闹脾气，这家里得多冷清啊？”
林云曲低声哼唧：“那我晚上叫她吃饭。”
芸娘差点笑喷，手里的大锅差点脱手掉地。
“你这怎么跟我娘似的，我俩吵架了她从不道歉，就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叫我赶紧吃饭，你可别暗戳戳占奶奶的便宜。”
林云曲也想起来这个梗，心里顿时就不气了，不仅不气了，还笑了起来。
“是不是做的饭菜，还都是你喜欢的那个几个？”
“是啊，就是板着个脸过来，凶巴巴地说吃饭了。要是我不动，后面还得接一句我给你脸了是吧？”
“对对对，然后你倔强地一个劲只扒白饭，是不？”林云曲接着话。
芸娘诧异：“你怎么知道？”
林云曲憋着笑：“我娘也这样啊。”
芸娘闻言也笑了：“所以你也只扒白饭？”
林云曲点点头。
厨房里顿时传来芸娘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