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叫刘知越。”男子的阳春面见底时被一阵气流带走,此时他胳膊撑着桌面,前倾身子挑眉道:“你叫什么呢。”
柳云清馄饨还未咽下,心中打了个小算盘,将嘴里的馄饨咽下后沉吟:“云清。”
刘知越微微愣怔,眼珠子骨碌的转了一圈,兴趣盎然地‘哦’了长长一声。
随即意识到不对劲,眉头一皱,正当柳云清紧张之际,只听得刘知越低首呢喃道:“这时节可没收弟子呐……”
他鬼鬼祟祟地伏低身子,手掌挡在嘴侧,压低声音道,“你也是走后门进来的?”
“嗯?也是?”柳云清不知不觉也跟着他放低音量:“……你也是?”
“嘘——”刘知越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关注后才继续道,“我是在广纳弟子之时,被安排混进来的,其他人可都不知道呢。”
他看向柳云清,肯定道:“像你这样堂而皇之的,太少了,你这身份不低啊。”
柳云清舀了一口汤,转眼想了想不可置否地点头道:“确实。”
刘知越咂嘴:“你来亏了,我和你说!”
他眉头紧锁,手指轻叩桌面:“我在这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师弟师妹,结果自己还是个外门弟子!”
他颇为泄气地叹道:“当时要是托人安排进斛境宗,我早就混了个执事当当了,还乐得清闲。”
柳云清舀起最后一个馄饨,吞进,缓慢嚼动,上下打量着刘知越。
一批又一批?这看起来年纪轻轻,举动毛躁,实际年龄却不小。
刘知越见柳云清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以为是被他的言辞击退了修道激情,他拳头抵住下唇,心想确实不应该打击新来弟子的自信心。
赶紧挠挠后脑,不自然地扬起笑容道,“其实也没来错啊,你要是天赋佳,也能早早被收进内门,要实力还是得来这啊。”
柳云清正愁不知如何了解刘知越,顺着这话也倒是能了解一二分。
她放下勺子,微微歪头问道:“那师兄在这术法学习得如何?”
刘知越被猛的一问,戳到他的心窝子,面上一红,羞臊得哈哈大笑道,“那基础术法都熟练,就是强度一直上不去啊,哈哈哈哈,可能在修炼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吧。”
“噢?”柳云清讶异。
敢只身对峙亲传弟子,可不应该是没天赋的人呐。
柳云清话音稍低了几分,显得更是谦逊,“那师兄术法师从哪位真人?”
刘知越双眼发亮,嘴角的笑容不下,一副看穿柳云清的模样,双眼微眯,狡黠道:“你是不是排不到真人的讲学,搁我这打探消息呢?”
这外门哪有什么师从,都是听众位真人讲学,学习各类知识。这小丫头,想必是排不到真人讲学,想通过他借个方便。
他想到此,摆出老大哥模样,拍拍胸脯,“今儿就跟着我,我带你进去。毕竟也算是扎根弟子了,多多少少有点人脉!”
柳云清语塞,左思右想都琢磨不出他哪句话听出她求师心切了。
但她又琢磨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一下讲学内容也无可厚非,接着拱手揖礼道:“那就有劳刘师兄了。”
刘知越紧接着连连摆手,像是不习惯这场面,直道:“嗐,客气客气。”
随即抬脚朝卖面真人那走去,柳云清紧跟其后。
见刘知越手伸向腰间的钱袋,柳云清将其打断道,“这顿理应让我请师兄才是。”
刘知越收回手,耸肩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左右两颗灵石可以解决的一顿早餐,刘知越不觉得一个可以走后门进来的弟子会付不起。
柳云清从乾坤袋内掏了半天,没掏出灵石,灵石确实有些小,她只好抓着什么就拿出来瞧瞧。
殊不知,她这几番操作让一旁的刘知越瞪大了双眼。刘知越眼疾手快将她的乾坤袋摁了回去。随即他在腰间摸索出两块灵石摆在桌上,扯着她直往外走。
结果这一扯还没扯牢,空扯了一把,他自己倒是先走到了外头。
他龇牙咧嘴地示意柳云清跟上,柳云清点头欲要追,脚步尚未抬起,一旁的声音幽幽地冒出:“刘知越是个好苗子,还望细细考察。”
柳云清抬眸,正对上真人伸手拿灵石对她扬起的笑容。
柳云清心下有数,这是真人以为她来外门挑选徒弟来了,她草草点头,跟上刘知越。
走出没几步,就见到刘知越埋怨地蹲在转角,见她来,眼神更是幽怨,铁青着脸指着她,“你你你你真的是!”
气得半天讲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忿忿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拧眉盯着柳云清,指着乾坤袋横眉嘱咐道:“这里头都是宝贝东西,没事别拿出来显摆,心思不正的人可不会在脸上写着。”
柳云清看刘知越义正言辞的模样,只道他像是个好相与的,险些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了。
柳云清收起乾坤袋,扫视四周环境不解道:“同门弟子也会争夺?”
刘知越抬眸,轻松的神情不复存在,此时面色颇为沉重,他缓缓道:“这可是入门第一层,不争斗你怎么上得去。所以出点心思不正之人也很正常。况且……”
况且,以能力为先。无人在意你是否行事磊落。
他望向柳云清可以说得上单纯求知的目光,将话语咽了下去,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你说这外门弟子可是能与内门亲传作对的?”
柳云清斟酌而道的言语瞬时被刘知越一声高声尖叫抵了过去。
他心虚地左右扫视,拉着柳云清头埋得更低了些:“你可少胡说,这身份可是云泥之别,戒鞭都能抽死你!”
如此柳云清更加不理解,刘知越极了解宗规,又怎敢对她持剑?莫不是前世他们二人真发生了什么难以谅解之事?
刘知越见柳云清半晌不语抿嘴直瞅着他,心里更是将柳云清当作个不知世事的千金。
他长叹一声,直道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又来个师妹兮好好教兮。
刘知越走在前头,朝柳云清招手道:“跟上,跟上,说不定以后就我俩在这常驻了。”
……
刘知越双手交叉在胸前,走着走着,嘴里哼起了小曲。
虽然这小姑娘啥也不懂啥也不会还口出狂言,但自己左右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和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小姐混得熟,多教教她,带带她,以后岂不是想有啥有啥嘛。
思索至此,他回眸看了眼柳云清,见她蹙眉沉思,像是在想些什么,他以为她还沉浸在方才情急下的恐吓,想着缓解缓解气氛。
他转身倒着走,问道,“你是哪个云家的小姐,我从未听说过云家有出名的。”
柳云清正沉心探究着疑惑。
她想,刘知越或许同她有些误会才刀剑相向,那误会源于哪?
那段记忆片段里。
无措的她,持剑的刘知越,还有哭泣的李思桉!
这和思桉师妹有何关系?刘知越认识思桉师妹?
“你是哪个云家的小姐,我从未听说过云家有出名的。”刘知越再次出声,将柳云清的思绪拉回。
柳云清先是困惑,随即猛的想起自己报的乃云清二字,继而信口拈来,“确实不出名,沾了点亲戚的风光而已。”
刘知越缓缓点头,“噢,好吧。”
他抿着嘴,回想刚才,停住脚步同柳云清并肩,长叹一声,“唉,你父母将你送来定是望你有所大成,你这样恐怕有点难。”
他自来熟的用胳膊顶了顶柳云清的手臂,“在这咱俩一并做个难兄难妹得了。”
“……”
柳云清剜了他一眼,然而他无所谓云清的冷眼,侃侃而谈他们未来叱咤外门的故事。
一旁传来几声欢笑,是有两人因自己手中结出水火而兴高采烈,柳云清被欢笑声吸引,眼神望了过去。
刘知越以为她是为这些小术法所着迷,扬起下巴道,“这都是小术法,没几天就会了,他们还没我强呢。”
说完手心中结出一道火花,另只手伸出再结出一道水团,双手合并,水包着火,而火不灭。
柳云清抬眸看见他如火般热烈的瞳眸,她敷衍道:“……厉害。”
“那是,你也行,马上的事了,别急。”刘知越沾沾自喜的收了术法,回身抬手指向他们的目的地。
柳云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灰檐白墙,气宇非凡的高大琼楼,座落于群山之前。
“这不就到了吗。”刘知越朗声道。
门外有四五位弟子驻守,每位跨过门槛的弟子都纷纷递上银白的牌子,待驻守弟子瞧过之后才跨过门槛。
刘知越扯着腰间露出的黑绳带出块相似的牌子,上面围绕精美的镂空花纹,中央绘着拥有者的名字,背面还雕着阮山宗的标记。
刘知越拜了铭牌,同其中一名看似领头的驻守弟子侧耳私语。
柳云清双手背在身后等待着,而驻守弟子微微侧目,在说话之间上下审视柳云清,在几次缓缓点头之后,才让柳云清进入。
待柳云清走进讲学,早已人头涌动。
刘知越只得领着柳云清往后边走,意重深长道:“这位真人授课通俗易懂,你得好好听课。”入座后又道,“但你来得晚,听起来大概有些难,不懂也可问我。”
柳云清点头,此时见门外踏进了位鸦青素袍的来者,想必就是此次的讲师。
柳云清对于‘灵府’‘气血’‘运气’好歹是了解的,这位一袭鸦青素袍的真人讲得并不逊于内门教习。
“这真人告诫我们,万万不可随意尝试御物飞行,”柳云清歪头瞧刘知越一脸好奇的研究着面前漂浮的白符问道,“刘师兄,可是学会了?”
刘知越一把抓过白符,闻言颇为骄傲道:“那是!”
随即小声嘟囔道,“我只是天赋不够,基础打得倒是挺死的。”
柳云清撑着下巴,她当初粗略地瞧,是看出了他处于炼气期,她合上双眸,聚精会神地探。
炼气九层,比李思桉还高出两层。
如此入不了内门,就真的是因为资质了。
她睁开双眸,“师兄若是突破筑基还会一直在这吗?”
这像是戳中了刘知越的哪个亢奋点,他睁大眼睛,眉毛龙飞凤舞地,“哟呵,突破筑基,这好说歹说我都得入趟内门吧?”
“我跟你讲,我都靠自己突破筑基了,那让宗主收我为徒都不为过吧?彼时我就是柳家的亲传!你说这万一,我表现出色,再整个长老给我……”
柳云清算是知道了,她让刘知越做起梦来了。
柳云清决定打碎他的梦,无情道:“你还是在梦里想想吧。”
刘知越瞬间气馁,长长的啊了一声,倒在桌面上,抱怨道,“你一点都不地道,打击我的脆弱的自信心。”
他下巴抵着桌面,双指捻着白符,像是百般无聊的玩着那道其貌不扬的符纸,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天赋不足,得不到各位长老的青睐。”
“突破筑基,可以回乡做道童的启蒙师,或者去民间做个逍遥道长斩妖除魔,但我更想在这留着……”
他撑起身子来,看着柳云清,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面铺的真人就是如此,徐真人也是如此。”
这位徐真人指的是如今正在为他们讲课的真人。
柳云清看得出刘知越的野心,他想变得更强,他想涉及更高深更厉害更尖锐的术法,强劲坚韧不甘心藏在他遮掩地笑容之下。
不过。
她盯着刘知越手中的白符,霎时,那道白符已然落在她的手心,她展开朝刘知越坏笑的摇了摇。
她想刘知越应该也知道得也很清楚。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倘若天赋不被选中,努力亦没有被看中,只能说明还不够努力,毕竟……
她相信长老的选择。
弱肉强食,一直如此,只是她懂得太晚,所以她才会惨遭杀害。
转眼间,手中空荡,正沉浸于悲伤的刘知越听见柳云清的坏笑转头,见她溢于言表的嘚瑟,不服气地,“你那是趁我不备,再来一次。”
柳云清才不理会他,努了努嘴,看向白符上奇怪的符文。
刘知越几欲想夺,白符却纹丝不动,心道真是见邪了,斗不过个入门弟子。无奈之下选择靠近柳云清,见她秋眉微蹙,困惑道:“怎么了?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柳云清犹豫地缓缓吐出,“这是张摄灵符的摹版。”
刘知越嗤笑,不屑道,“胡诌吧你就。”
柳云清心中也没底,将白符丢给刘知越,恰逢瞥见鸦青真人正面露不解的看向她,她当是错觉,可她回望过去时,真人轻轻颔首道,“这是摄灵符,乃高阶符文之中的一种,用来封印修为高深的妖兽,这是我临摹来的,并无作用。”
刘知越瞬间炸开了锅,试图一把揽住柳云清的肩膀,后觉得不妥,改为胳膊肘频频撞着其臂膀,激动道:“你怎么知道的?这都看得懂?”
柳云清惊讶的同时敷衍道,“猜的。”
她确信至此之前她从未见过摄灵符,可她却觉得熟悉,却叫得出名字。这种符咒理应用于灵兽身上,她鲜少离开小阮山,更何况外出猎兽。
她无法猜测,前世的她后面经历了什么,让她了解这些符咒,难道她揭了情愿外出过?
可父亲还在闭关,她不应当会离开过久才对。
刘知越这厢还在困惑的将白符翻来覆去,嘟囔着,“这都能猜得到?”
柳云清赶紧拍了拍他,“有没有别的符,拿出来看看!”
“啊?”刘知越虽然疑惑,但还是放下白符,取出藏在腰间的符咒,“给你。”
“水牢,爆破,灵气恢复?”
柳云清对于这些都是识得的,不过是普通符咒,无法验出她还了解了哪些高等符咒,她想了想决定见到陆岸之师兄时再向他请教一番。
可刘知越怎么随身带着这些符咒,外门当真如此凶险?
柳云清拎着符咒困惑问道:“你随身带这些做什么?”
刘知越唰唰两下将符咒如宝贝似的收回腰间,憨笑解释:“昨日去凡人界除妖刚回来,忘记搁屋里了。”
柳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