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张熟悉的脸后，商昴立刻冷静下来，察觉出此事的蹊跷之处。
仔细想想，其实从列车员一号消失的那个节点起，林鱼就是莫名其妙地出现的。
那时商昴并没有看出林鱼身上的不对劲，因为觉得如果人鱼真的是冒牌货，自己也有机会脱离危险。
然而进入了这个重压空间，一切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林鱼那条流光溢彩的鱼尾变成了两条腿，除了站直了之后身高好像高了一点之外，似乎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仍然穿着他先前那件灰扑扑的冲锋衣。
眼看着“林鱼”从黑雾之中完全显现，他朝商昴走来时居然没有丝毫的卡顿，就像是完全不受眼睛的重压控制一般。
也对，这个“林鱼”是从眼睛之中的黑雾走出来的，不受控制也再正常不过。
商昴镇定心神，开口问：“你是谁？”
对面的人轻笑出声：“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就不要浪费时间问我了吧。”
商昴没说话。对方这么说，显然是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她刚认识的那个林鱼。
或许是林鱼的人鱼形态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商昴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时自己对这个陌生人鱼的警戒心几乎为零。
而林鱼大大咧咧但热心肠的人设短时间内在商昴心中快速的作成了同伴形象，这对他之后的行动无疑也提供了便利。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抽风似的说要带她完成主线任务，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她上前挑战列车员一号，说不定也是他阴谋的一部分。
只是……商昴轻笑一声。
“看到我有起源能力，你吓了一跳吧。”
林鱼表情扭曲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先前确实是我太心急了，没有做好计划就来找你。我是没有想到，你有能级比我高的能力。”
他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神情放松道：“这才不得不把我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红蝶交代。”
商昴听到了自己没听过的名字，疑惑重复道：“红蝶？那是谁？”
林鱼脸上完全没有说漏嘴的心虚，就好像是故意让她听到这个名字的。他摇了摇手指，避开这个话题，缓步靠近小猫，提着后颈抓进手里。
几乎是接触到怪物林鱼的手的一瞬间，商昴浑身都被那扑面而来冰冷的恶意给冻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性的想要逃走。
然而在近距离接触下，来自眼睛的重压更严重了，小猫脆弱的脊椎被重重压着，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在林鱼的手心里动弹不得。
此刻，小猫的无助感被恶意无限放大，在林鱼假意温柔地顺着自己的毛时更甚。
即使商昴明白是林鱼故意做的，她仍旧被来自怪物的恶意压得喘不过气，上牙和下牙磕在一起不住的打架。
商昴几乎是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声音：“你……要……干嘛……”
林鱼并不在意商昴的语气，他假意怜爱地抚摸着小猫光滑油亮的黑色皮毛，久久不出声。
商昴自己并不察觉，但是林鱼却看得清楚。黑猫蓬松有力的尾巴此时正焦躁不安的摆动着，时不时还往人类的手背上抽一把，而尾巴根处那一小节的肉芽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冒出头来，长出几厘米的黑色短绒毛，摸着和黑猫的大尾巴手感截然不同，却也滑稽地跟随尾巴摆动的频率蠕动着。
林鱼戏谑地笑笑，心不在焉的用手拨弄着那一小节滑稽的、像小虫子似的新尾巴，手指接触到肉芽的一瞬间，就像是顶部有什么感知系统一般，居然被灵活的躲开了。
在庞大的怪物眼中，那小肉芽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有些可爱，尤其是在感觉到他的碰触后，慌不择路地躲进黑猫蓬松的尾巴毛中时。
商昴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后知后觉，怪物的注意力没有再放到她身上，身上带着恶意施加的重压少了许多，于是趁机从林鱼手里溜走，跑得远远的。
“你的小尾巴长得很好哟，”林鱼油腔滑调的说，“它长得好快，就已经有自己的意识啦，恢复得不错。”
商昴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感觉到对方话语间的挑衅。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狠狠地冲着他呲牙，一边悄悄打开“乱码”的面板。
“这里用不了起源能力的。这只眼睛是我最宝贝的怪物，名叫“重力”，能屏蔽一切外来的能力。”林鱼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道。
商昴动作一顿，喘着粗气道：“你不是“歌者”，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林鱼发出几声反派的经典大笑，“歌者只是我其中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能力罢了，至于我的本体？”
他故意在此停顿许久，引起了商昴的高度警戒。她看着眼前的怪物突然虚化了自己的身形，车厢中央重新刮起黑雾风暴，那只恶心的硕大邪眼再次转动起来。
林鱼虚幻缥缈的声音响在商昴耳边：“放心，很快我们就会再见了，到时候，可要好好陪我玩哦。”
说完，眼前的景象扭曲着消失，再一恍神，商昴竟是回到了最初的B车厢。
而身旁，高大的伴生机械也悠悠醒转，第一时间转头，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小猫。
这次又会面对什么样的“真实”？商昴出神的想。
恍惚间，她看到窗外的景象重归正常，列车重新开始行驶，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一可以证明商昴并没有在做梦的证据，还是脖子上林鱼亲手帮她挂上去的列车员的工牌。
正当商昴犹豫要不要摘掉时，小爱出声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摘。”小爱伸手，将手里的列车员工牌递给商昴看，“确实是有用的。我在A车厢那里摸清了车厢守则和列车守则之间的关系，证实了只要成为列车员，就会在这趟列车上拥有绝对的权利，不用担心规则的束缚。”
商昴点点头，“那你看到林鱼了吗？”
“没有。你和他在一起？”
小猫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小爱就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林鱼……”商昴喃喃道，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我拿不准……他说了很多云里雾里的话，还让我待会见面好好陪他玩……”
“你的意思是，林鱼可能是这个黑洞里的真实？”小爱帮她把后面的话补充出来。
商昴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她脑子里很乱，感觉需要立刻休息。
就在她决定闭上眼休息一小会儿时，熟悉的广播声响起。
【本次列车即将到站，请乘客做好准备，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原地等待。】
往日繁华的上层区中心公园站此刻荒凉无比，列车缓缓驶出隧道，空无一人的车站全貌出现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