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
魔域的天空常常是阴暗的,就好似永远停留在黎明前将明未明的时候,仿佛永远有乌云笼罩在头顶,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魔尊殿矗立于魔域的正中心,远离死怨河与结界边缘的高山,周围淌着纯净的河水自山顶奔流而下。
殿前的荷花池里深红色的莲花永不凋零,给这座红黄砖瓦铸就的建筑群添了几分妖冶。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走出殿前的台阶,腰间挂着一支白色的长箫,晶莹剔透,宛若玉琢,与这灰暗的颜色有些格格不入。
青年面相出众,五官如同细细雕琢的塑像一般完美精致,却又更添几分秀美柔和。
他停下脚步,瞧了一眼殿前红莲,手上的毛笔还沾着墨,又看了眼另一只手上的卷轴,今天的行程又是满满当当。
忽然,昏暗的天边传出几抹亮色,犹如驱散迷雾的阳光将大地照亮,青年望了望天边,早已适应了昏暗天空的红色眼睛微微眯起,有些不适。
路过的行人也看到了这番变化,本以为是要出太阳了,那抹亮色却忽然消失,如同退散的潮汐。
魔域不是没有阳光,只是太少了而已。
长着黑角的魔族又瞧了瞧似潮汐般时来时往的阳光,注意到这与以往出太阳的情况有些不同,遂抬头望向魔尊殿前站着的白衣青年,问:
“兔三三,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唤到的白衣青年收起毛笔,踏下层层台阶,腰间的玉箫微微摇晃,白色的发丝随风浮动,红眸微闪:
“魔尊考虑到阳光对于作物来说必不可少,临行前写下计划改变魔域的天光,让这里的日夜变化与人间一般,四位长老正在根据魔尊大人的计划进行改造。”
“又是种地,咱们这魔尊就不能有点志气,去人族直接抢多方便啊!”
听了左护法的话,一些过路的魔族颇有几分不满,以往他们的食物都是去人间直接抢,只要不碰上正道修士,一个村庄的粮食够他们安逸一阵子。
实在搞不懂这新上任的魔尊为什么非要让他们种地,一年结不出几个果,哪里够吃?
“若是不自己动手,将自己的生存寄希望于别人身上,是不会长久的。”
雅然,也就是魔尊的左护法兔三三,望着说此话的魔族厉声道:
“无论是种地还是养殖牲畜,都是经过四位长老以及你们各族首领一致同意的,这件事比你们想象的更长远,也对整个魔域有益无害。”
“若是连一方小小的田地都治理不好,又怎能修炼魔族大道,统治更大的疆域?”
应对野心勃勃的魔族,自然要画大饼,这是魔尊亲自教给他的话术。
果然,一群魔族被激将法刺激了起来,嚷嚷着一定要弄好一片田让魔尊瞧瞧,随后扛着锄头回家松土施肥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催促雅然尽快解决魔域的阳光问题。
雅然一一应下,随后又拿出自己的卷轴,上边密密麻麻的大事小事让他叹了一口气。
想起堆积如山的叱斗令,心里更累了。
魔尊大人,你什么时候带着小少尊回来啊!
——
此时的魔尊夹起一块鱼肉,细心地挑出里边的大刺小刺,放到儿子的碗里。
她家崽子比较喜欢吃素也会吃点肉,但不多,鱼肉和鸡肉是他最喜欢的肉类,为了保证孩子的营养均衡,她总要适当的给他补充肉类,才能更加健康。
一旁的凌汐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不断地挑刺、夹肉,皱眉,知道养孩子不容易,但是没想过居然会这么费心。
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黎簌染抬头,撞上那双蓝眸,恰好看到了几分低落的情绪,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忙着吃饭,把他晾在一旁多少有些不妥。
便轻轻咳了两声,凌汐回神看她,黎簌染转了转眼珠子,暗自传音:“仙尊,要不我们再包个间,继续议事?”
“不必,你们先吃,我等。”
清冷的声音响起,话语简洁让黎簌染没有再坚持,只能低头继续吃饭,给黎微墨夹了几块刚挑好刺的鱼肉。
凌汐的视线又停留在黎微墨身上,看着孩子吃饭一点都不着急、细嚼慢咽的样子,养成了非常好的吃饭习惯。
又看了一眼黎簌染,真是一个教子有方的好母亲。
只是一直一个人带孩子,还在魔域那么危险的地方,想必一点都不容易。
只可惜自己这两年……
“仙尊。”干净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黎簌染实在受不了他干坐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从装食材的乾坤袋里翻出一坛桃花酿。
她记得对方虽然辟谷了,但是喜欢喝茶,也挺会品酒,便倒了一杯,试图给他找点事儿干。
“这是什么?”
凌汐还没有开口,黎微墨的目光却凑了过来,声音清脆。
“你不能喝,这是酒。”黎簌染率先警告道,见他皱起小脸不太开心的样子,又拿出一罐仙果榨的汁给他倒上。
尝了一口甜滋滋的果汁,黎微墨也没心思管醉人的桃花酿了。
凌汐小抿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味道微微荡漾,并没有酒的辛辣,甘甜中带着些许苦意。
“本来就是甜酒,也不能给孩子喝吗?”
他放下杯子,问。
“不行不行,跟味道没关系,孩子还小,身体没大人结实,吃几口酒容易生病。”
作为知识分子转世,黎簌染深刻明白酒类对身体的影响,对于孩子未发育完全的器官就是一种强大的负担,甚至会影响智力发育。
她自己本来就不聪明了,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个聪明的娃,可不能被自己养残了。
“居然,有这么多讲究。”
“也不是讲究,做母亲的,对孩子的事当然要多关心了。”
黎簌染虽然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当妈,但好在自己做足了功课,黎微墨在自己手里没受过委屈,就算被魔族欺负过,也全被她打回去了。
凌汐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黎微墨终于吃饱了,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果汁,黎簌染让人撤了盘子,又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瓷瓶,说出自己的疑惑:
“我猜这小鬼,在许家之前,还有人供奉过。”
凌汐抬手,四指虚握成拳,置于下巴之下,分了一丝神识扫了一下瓷瓶内部,眉头一皱:“煞气颇重,你的猜测不无道理。”
“能不能看出它大概有几年鬼龄?”
黎簌染抬眉。
“百年。”
短短两个字,却让黎簌染有些难以置信。
黎微墨还没见过百年的鬼,他还小,只见过百年的妖和魔,同样震惊了。
黎簌染的震惊不仅仅是因为这鬼的鬼龄,更多的是想到照着这只小鬼的供奉方式。
百年间又该有多少普通人为它贡献血肉,又有多少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成为它的食物。
又有多少人,为了它所带来的财富与运势,一手接着一手的传递着对它的供奉?
按理来说,供奉鬼童子往往四五年就会被反噬,这小鬼指不定吃了多少之前的主人。
将自己的顾虑讲了出来,凌汐紧锁眉头,点点头:
“确实有可能。”
黎簌染又把萧缙所查到的一些内容讲给对方,包括许家似乎在后山做祭祀仪式,以及后山陨落魔修之事。
“我方才喝茶时,听闻有人提起许家似乎正在筹备某种仪式,便多听了一会儿,或许跟你在灵签里记录的东西有关系。”
他将现有的资料都联系起来,最终得出一个新的猜测:“这鬼童子,或许也跟后山我们所未知的东西有关。”
“今夜,我们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