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章家祖孙三代从老江家走了出来，脸上满是颓然。
偏周秀芬还怕他们再次上门，跟在三人后面不住念叨：“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们家日子也不容易，我家也有个孩子前段时间刚送去首都那边治病呢，现在哪有闲钱……”
听见他这话，三人走路的步子快了些。
看着他们走远，周秀芬得意的一挑眉毛。
还好刚才她反应迅速，在他们提出要借钱的时候立刻哭穷，说她小姑子的孩子前段时间刚去首都没钱阻止了公公，不然这会儿她公公这可不就眼巴巴地要给这不熟的人借钱了？
想着兜里有几个钱就想装大款的公公，周秀芬心里不屑冷哼，他们日常伺候着都不见给多少钱，那几十年都不来往的亲戚他倒是想借钱了？
想得倒美！
这边，章家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远离了老江家，正在朝着红旗大队出口的方向走。
中年男人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这才犹豫着跟老者道：“爹，咱真就这么回去了？”
家里老娘危在旦夕，要是借不到钱去医院的话，只怕这个月都熬不过去。
要不是情况危险至极，他们又怎么可能来找那么多年不联系的亲戚借钱？
老章头叹息一声：“孩子，这都是你娘的命啊！”
“爹，什么命不命的？以前姑姑还在的时候，咱们可没少给好东西给这边送，现在姑姑走了，他们发达了就不记这点恩情了？”
“闭嘴！”
老章头怒骂一声：“那叫什么好东西？那时候咱家和你姑父家都不富裕，咱能送的也就是山里那头那点子野货，有啥值钱的？”
“不说了，快回去吧！”
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当初妹妹走了，他家里也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给两个外甥。
再后来，等江明发再娶了新人，他来了一次，那次被他那继妻明里暗里嘲讽一顿之后，他更是不来了。
这些年，身边的亲朋好友他都借遍了钱。
要不是这次老妻的病情加重，实在是没人可借钱了，他是怎么也不会来借的。
中年男人也急了：“爹！咱们怎么能回去呢？咱们可不能回去！那是娘的命啊！”
“糊涂，咱们都求到这个份上了，人家不愿意，那能咋办？”
老章头摇摇头：“还是算了，回去吧，总归是命！”
“爹，这次咱们找的是姑父，但你没听说吗？这飞雪肥皂厂就是表弟他们开的，咱们不如找他们……”
“闭嘴！收起你的想法！”
老章头怒气冲冲，他何尝不知道两个外甥现在混的都不错？
听说小外甥去当兵了，外甥媳妇还当了飞雪集团的厂长。
大外甥虽然离了婚，但在省城那边做小生意，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的。
要不是知道他们现在条件好了，他又怎么敢过来借钱？
但也就到此为止就差不多了，自小他就没给过两个外甥什么关爱，这时候哪有资格去找人借钱？
“爹！你的脸面是娘的命啊！”
另一边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见状，也跟着哭求起来：“爷爷，咱们就找一下表叔他们吧！这钱是奶奶的救命钱啊！”
一想到最疼他的奶奶的生命是他们自己放弃的，他心里就苦涩至极。
“你们就是想去，咱们也没钱去！你们没听说吗？现在他们一个在首都一个在省城，咱们哪来的钱去坐车？”
去省城的车要去县里坐，车费怎么也要一两块钱，他们家如今是一毛钱都没有，早上来的时候都是一步步走着过来的，哪有那个钱去找人呢？
一听这话，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半晌，章飞跃眼睛一亮：“我知道了，爷爷，爹，咱们可以打电话啊，刚刚咱们经过这个红旗大队办公室的时候，不是听说了可以免费打五分钟电话吗？”
“那是给你开放的？人家是给他们公社的社员开放的。”
章飞跃：“咱们可以先欠着，到时候再还就好了，爷爷，我会说服他们的。”
章父跟着点头：“爹，你就答应了吧！那可是娘的命啊！”
老章头犹豫一下，最后叹息一声。
几人很快到了红旗大队的办公室，虽然说了可以免费打电话五分钟，但社员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来的亲人打电话？
等章家祖孙到的时候，守着电话的接线员正想下班，就见前面过来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今天是可以免费打五分钟的电话吗？”
接线员一愣：“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他上下扫视几人一圈，“咱们这个福利只针对本大队的社员，你们是哪个大队的？”
“你好！我们不是红旗大队的，但我们是老江家的亲戚，章家大队那边的。我们刚从老江家出来，打算打个电话给城里的大表哥二表哥报平安呢！你看能不能行？”
“当然不行，管你章家大队李家大队……”
话音戛然而止，接线员看了他们一眼：“章家大队？老江家的亲戚？是不是江临山江临川的姥家？”
中年男人急忙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个名！我们是他们的姥家人，我是他们的表兄弟。”
接线员心中暗想，这三人一看就不受老江家待见，不然都这个点了，老江家为啥不留饭？
但那又怎么样？他们红旗大队的厉害人可不是老江家，而是老江家的二房！
万一真个耽误了这家的什么事，回头裴雪和江临川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给他脸色看？
心里想了一圈，接线员道：“你们想给谁打电话？给省城的江临山打还是首都那边的江临川打？我给你们拨号。”
老章头忙道：“不拘哪个，能联系上就行。”
想了想他又道：“给省城的外甥打吧，首都那边电话费要贵些吧？万一人家很忙呢？”
见他这么识趣，接线员笑了一声：“你这可就真说中了，首都那边一是忙一些，二是接线慢，有时候要等个半小时才能接到电话。我给你拨江临山那吧，你们有什么事跟他说，他这省城，方便得很！”
“谢谢同志，真是麻烦你了。”
随着电话拨通，接线员冲那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过不多久，话筒那边就传来了江临山的声音。
“喂？”
接线员把电话递给了老章头，老章头捧着电话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电话里又传来一声喂，他赶忙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