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治治他们，但真正操作起来还是不免顾忌重重。
现在还未到南境，又是战事将开时。
若是大张旗鼓地闹来闹去，导致军心不稳，破坏了燕朝开战的士气……
沈蝉雾不在，宁安侯可真对自家儿女下得了狠手，军鞭、军棍样样静候。
而在战南军中，秦元琛也不好插手。
也正是因此，那些老大夫们不敢当着所有将士的面直言医女医术不行，话里话外多有委婉。
仁大夫和宋大夫既不想与老大夫们同流合污，又不好光明正大与医女们加深交集，只得默默吃了哑巴亏。
而沈宴然想的法子很简单：让所有将士知道医女们医术不错，甚至好些不比老大夫们差。
因被衙役找茬一事，被充军发配的囚犯们暂不能用，随意听信老大夫们话的战南军普通将士们也不能用。
沈宴然正在发愁之际，徐妄白和沈谨思就撞了上来。
两人现在在赤甲铁骑中，是太子心腹，绝不会被他人轻易收买威胁。
正是当前可用的人才。
徐妄白被她赤裸裸的目光瞪着，不由得轻咳一声：“表妹呀，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表哥无所不应！”
沈宴然呵呵一笑，先随意敲打了他两句，让他不得将那些龌龊的心思显露出来。
又在徐妄白准备大喊冤枉之际，轻声道：“你们想办法得个棘手的病，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找老大夫看诊，等他们表示治不好时，再来找我们。”
那群结了盟的老大夫们治不好的病，却被他们瞧不起的医女们治好了，这不就是绝佳的八卦趣事？
现在军营里太过无趣，有此等趣事定会飞速传遍全军。
等到再有人生病时，不想排队的某些人秉着试试的念头前来，医女们又治好了人，正好以此做宣扬。
多番之下，医女们医术不佳的传闻自会散去。
徐妄白和沈谨思面无表情：“怎么才能得个棘手的病？”
说起来简单，实操起来，可是难于登天！
沈宴然微笑：“两位兄长聪慧，应当知道我的意思。”
徐妄白思来想去：“要不……我去着个凉？”
沈宴然继续微笑。
若是那群老大夫连个发烧高热都治不好，何必跟随大军南下？
就为了去沙场上把受伤的将士拖回来？
沈谨思被她笑得一抖，想了想道：“五千赤甲铁骑中，有几人受过重伤，不得不转为后勤，要不……我跟他们商量商量？”
沈宴然这才满意点点头，洗漱完后扑进营帐里睡着了。
沈宴然所托的此等机密要事，又涉及赤甲铁骑，怎么能不跟太子商量呢？
坐在火堆边的徐妄白和沈谨思想好话术，正儿八经地走向主帐。
秦元琛正在琢磨行进地图，听两人说完后，眉头微锁：“何必如此麻烦。”
直接下令让人去医女处看诊就是。
徐妄白更为精明：“医女们想要的，可不是被强权压迫下的不得不为之，而是将士们的真心认可。”
沈谨思连连点头：“表妹可不是那等眼皮子浅薄之人！”
秦元琛略一沉吟：“就依你们所言。”
若是伤病能治，对重伤之人而言也是一桩幸事。
有了秦元琛的点头，徐妄白二人行动起来更为方便。
次日晚上，有关老大夫们医术略差一等，无法治愈陈旧重伤的八卦传遍了大军。
不少不曾受伤的人只当个趣事听听，只有寥寥几人去了赤甲铁骑营中以及大夫们所在营帐凑热闹。
被徐妄白请去看诊的三位将士都是三年前从北疆退下来的百战老兵。
身上的明伤暗伤不计其数，断手、瘸腿，甚至有一人胸口横亘一条巴掌大的刀伤，差点贯穿胸口。
本该就此退下，不再留在军中。
但秦元琛怜悯其重伤不好找活计，家中又有孤儿寡母，就将他们收入赤甲铁骑营中，免去征战边疆的危险，又能享受朝廷供奉。
听着溪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八卦，沈宴然思绪翻飞，与几位有治疗暗伤经验的医女们商议讨论良久，得来几个方案。
其中有一医女家中世代皆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赤脚大夫，对此颇有见解。
但她没有亲眼见过那几名老兵身上的伤，拿捏不住能否将其治愈。
沈宴然开玩笑般道：“待他们找过来，不就能看看了。望、闻、问、切，这‘望’，可排在第一。”
世代为赤脚大夫的医女名为钱蓉蓉，她性子腼腆，不怎么跟沈宴然搭过话，也就是今日谈到了她擅长的领域，方开了口。
听她这么一说，钱蓉蓉无奈苦笑：“那也得人家肯来。”
这么几天下来，医女们都知道了那些老大夫的所作所为，心中不乏愤怒与憋屈。
可情势如此，她们又能如何？
况且她们再是心中气愤，但对好些老大夫的医术还是颇为心服。
老大夫们都无法保证完全治愈，她们……怕是也束手无策。
见好几个侃侃而谈的医女们垂下眸子、眼底满是失落，沈宴然拍拍手，笑道：
“‘术业有专攻’，说不定老大夫们不曾深入研究过旧伤暗伤，方无法治愈。我们这儿可是所有方面都有涉及，大家连看都不愿给人看看诊？”
不错……
在京城中谋生，年轻的医女们远比年迈的老大夫们艰难。
她们不得不扩宽自己所学，好样样都能拿捏，甚至有几人还学了助产之术。
医女们只当她在安慰人，插科打诨笑道：“人来了我们当然给看诊。”
“朝廷付了银子，我等岂会退缩？”
“沈大夫医术惊人，到时候您第一个上。”
……
偷听了沈宴然与徐妄白二人对话的溪汀溪芷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窃笑。
医女们都没将沈宴然的话放在心上，不想第二天中午歇脚时，三名身着黑甲肩披红袍的将士面容沉稳站在马车不远处，朝医女们一拱手：
“我等前来看诊。”
沈宴然刚刚打好饭，她环顾四周略一迟疑：“要不……你们先吃了饭再来？或者稍等片刻，等我们吃完？”
还在排队的医女们面面相觑，纷纷放下碗筷期期艾艾挤着沈宴然：
“不用等，我们有空！”
行军途中视伤势轻重，治好三人可额外得一两银子呢！
吃饭哪有银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