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牟指挥使一副惊惧害怕的样子,秦元琛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致,面无表情挥挥手,示意将他带下去。
沈宴然当即拦下,在牟指挥使带着感激和希望的目光中,敲了敲施针处的门,轻声道:“郑老夫人,你出来吧。”
门悄然打开,整张脸被包裹着的小姑娘小心搀扶着郑老夫人的手,慢吞吞将她送到桌旁后又躲了回去。
郑老夫人已然清醒,她冷冷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某一个皇城司亲事官,眸中的怨恨与绝望清晰可见。
看她情绪有些不稳,沈宴然安排溪汀给她倒了盏茶,推过去后轻声道:“他的手已经废了,他的后台也差不多废了。郑老夫人,你不必担心。”
“有人诬陷我与管家谋夺你的家产,特地托皇城司的人前来拿人,还请老夫人在殿下面前为我作证,有话直说便是。”
郑老妇人端着热茶颤颤发抖,过了好半晌方平静下来,苦笑道:“是老身连累了沈大夫。”
要不是沈宴然在南街救了她,又时常给她问诊看病开药,哪里会感染上这等事!
沈宴然摇摇头:“你我在南街遇上也算是一场缘分,老夫人不必如此。”
在两人寒暄时,牟指挥使倏地想清了一切,猛地转过头望向生死不知的几人,恨不得食其肉吮其血!
哪里是沈宴然联手管家图谋夺人家的家产。
枉他自诩一世英明,从不与他人同流合污。
竟然被个小小的亲事官连同其他人骗了。
当真可笑。
沈宴然简单说了两句,递过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给瘦弱不堪的郑老夫人后,平静地看向牟指挥使:
“牟大人,你是否想说你对此事并不知情?是他们欺瞒于你,你实属无辜?”
刚欲解释的牟指挥使喉间一顿,没有出声。
沈宴然冷笑:“怎么?你也知道你并无无辜?他们是你的心腹,是你往日的纵容以及嚣张跋扈让他们失去顾忌,甚至欺行霸市。”
随意去个权贵府上问问,哪个侍卫敢在丢一块砖就能砸死几个权贵的京城里霸道行事,与他人联手谋夺家产?
除非是受自家公子指使、有庞大的后台,亦或背后另有所图。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人实在没脑子。
而被打晕的皇城司一干人等,既是蠢,又有后台,也另有图谋,才敢明知道她刚被封为郡主,还敢来砸她的场子。
后台就是牟指挥使,图谋的是让她延误给郑老夫人的治疗,使郑老夫人身死。
既坐实了她害人性命的说法,也使得郑老夫人的家产全落入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她夫家弟弟手中。
甚至还能直接将陈悉的死砸她头上,理由都是现成的——能因谋夺家产一事害死人,为何不能因一时争执杀人?
沈宴然越想越气,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虽然陈悉的事,的确是她动的手,但也不能随意找个理由就定了她的罪吧!
牟指挥使脸色愈发难看,跪在原地一声不吭。
郑老夫人经商多年,见识过了各种人,她一眯眼睛,轻声道:“这位大人为何如此急着用钱?”
旁听的沈宴然和秦元琛都是愣了愣。
郑老夫人定定盯着牟指挥使,自言自语道:“上次被赶出去后,张家那畜生消停了好一段时间。毕竟那位姑娘家世也不错,起码能让皇城司心生忌惮。”
“但昨日我忽然从饭食里尝到了花生的味道,刚欲唤管家送我去医馆,不想他突然出现捂住我的口鼻,口中说着什么迫不得已,说什么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我手中滔天的富贵。”
“牟大人,你说他目的为何?”
牟指挥使眼神一颤,下意识想推到那人头上。
郑老夫人可不管那么多,她静静看向沈宴然,轻声道:“若想平息北边的民怨,银子可少不得。”
沈宴然皱眉。
郑老夫人的意思,当然不是在说牟指挥使是一片好意为国为民。
而是……北上的官员或许查到了什么,北边官员心中忐忑,想补上‘失踪’的银子。
京中有人与之勾结,私底下大肆敛财为其填补亏空。
若是郑老夫人没救回来,一部分银子留给她夫家弟弟,另一部分则会献于皇城司某人,悄悄送去北边,以救济百姓。
秦元琛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难看。
他等不及明日,当即唤来一队赤甲铁骑押走牟指挥使和几名皇城司中人,和沈宴然匆匆告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宴然脸色凝重,看着郑老夫人亲声道:“不知夫人手下,做的是什么生意?”
“有粮,有盐,有糖,有油,有茶。”
其中好几样,都是百姓平日里必备的。
她算是运气好,乘了一趟东风,头几位在南北之间做些船运贩售的生意。
又打通了几地官府的门路,得以换得盐引茶引。
在京城中,也有不小的门路。
可惜那人身后站的是皇城司指挥使,无人敢跟他硬来。
再加上都想在她手头上的生意中插上一手,要求五五分。
郑老夫人哪里乐意。
那些人又联合起来辖制她,再加上哮喘这么个与生俱来的病症,才被人轻易拿捏,几次三番陷害。
得亏遇上了沈宴然与那日那位姑娘,方暂缓危机。
沈宴然思绪一顿,迟疑片刻,缓缓苦笑着摇头:“难怪。”
难怪京城里的富商巨贾不少,偏偏几次都是朝郑老夫人下手。
北方雪灾,急需的不就是些粮食米面,油盐酱醋?
再附带上一大笔银子,无人不心动。
沈宴然想了想:“夫人,你先别回府,先去报官告有人想谋财害命,等此事过去后,再另换一住处。”
这次多亏郑府管家机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郑老夫人点点头:“老身还得在医馆里,多叨扰你几天。”
沈宴然失笑:“无妨。”
其他不提,郑老夫人每次来看诊时,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三日后,包括皇城司在内的禁军被查一事,震惊整个京城。
小部分围观了今宴医馆前两方对峙的百姓对沈宴然身份不一般深信不疑,甚至传出她是钦定的太子妃,常人压根不敢得罪。
今宴医馆生意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