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个完成救治的大夫一一进屋时,沈宴然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溪汀溪芷心中焦急,又担心出声会影响其他医者的发挥,只得默默站在原地。
察觉到担忧的视线,沈宴然朝她们招了招手。
溪汀头脑更灵活,当即明白过来,叮嘱了溪芷两声后,出门去找车夫,让他赶车赶到院子后门。
等安久出来后,几名大夫不再唤人入内,而是直接走了出来。
一一散开至各位医者身前,探查病人的情况。
过了小半会儿,老大夫们齐聚一堂,朗声道:“此番小试,第一名 沈宴然,赠一套特制银针、一本古医方;第二名 宋致......”
众人哗然,甚至有人忍不住打断宋大夫的话:“宋大夫,是不是......”
有人为求出名,特意花了重金?
他们可不信沈宴然一个女娃,医术比得过医药世家的宋致等人!
宋大夫绷着脸:“三次比试,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有何不妥?”
人外有人,他都不敢说自己医术天下第一。
起码......没救醒乱葬场里的那人。
出声的人悻悻,默了几息后扬声对着沈宴然道:“我来考考你,茯苓有何效果?”
沈宴然面无表情,懒得回应。
那人当即得意起来,指着宋大夫摇头晃脑:“连个小小的问题都答不出来,还能得医术小试的第一?当真是笑话!”
宋大夫脸色难看:“礼宿,你莫要欺人太甚!”
此人为垄断京城医药一行的事找过他们数次,但次次都被拒绝。
今日竟然打上了医术小试的主意,试图败坏他们的名声,好推出他手底下那几个早早被淘汰的医术不精的大夫。
沈宴然也是被无端牵连了。
宋大夫眼含愧疚,沈宴然倒是觉得新奇。
她的视线扫过出声之人的面相,笑了笑朗声道:“这位,想考考我?”
礼宿贪婪的视线在沈宴然身上一扫而过:“如此美貌的小娘子,何必辛辛苦苦做些伺候人的活计?”
沈宴然眸色平静:“你年少时好色过度,已丧失了繁衍子嗣的能力,治也治不好,也难怪你想弄垮医术小试。”
礼宿脸色难看:“你!你胡说!你一没把脉二未......”
沈宴然摆摆手:“你有闹事的时间,不若早些回家查查,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你亲生的吗?”
“你!”
礼宿脸色变换了好一阵,气冲冲挥袖离去。
宋大夫好奇,小声道:“你胡扯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不是胡扯,”沈宴然声音并未遮掩:“他之前来找过我。”
她又没有说瞎话。
今宴医馆开业的那几天,这人就去求诊顺便闹事,想威逼恐吓她入劳什子医药商会,被她拒绝后口出狂言。
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撞见了。
宋大夫有些担心地搓搓手:“你当真不怕他?他的后台可不浅。”
京城里一砖头砸下去,能砸中五个富商巨贾、三个有背景有后台的人、两个衙内世子......如此俗语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宴然一怔:“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
宋大夫含糊了两句:“你不是......今宴医馆的老板?”
至多有钱了些,能买下地段如此好的铺面。
沈宴然摇摇头,没有直言:“放心,他敢来,我就敢报官。”
正好报给闲着手痒的宁安侯,让他出出气。
宋大夫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想沈宴然能认出乱葬岗救的那人有鬼,说不定她的身份也不简单。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支支吾吾:“你说的医馆一事......”
沈宴然没有接话,视线望向不远处垂着眸的官燕,朝她扬了扬下巴:“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宋大夫迟疑:“她......不简单,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京城里没几个医馆敢要她。”
“得罪了谁?”
宋大夫含糊了两句:“就是......就是后宫里头的那位,国公府开了口,要让她在京城混不下去。”
听出了其中另有隐情,沈宴然没有多问:“麻烦您帮我跟她说一句,要想找份差事,可以来今宴医馆寻我。”
宋大夫‘嗯’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沈宴然带着两个侍女一个随从光明正大走进屋内。
他叹了口气,转过头正好撞上宋致不忿的眼神。
“干什么?”
宋致低下头,闷闷不乐:“爹,我输了。”
他竟然只得了个第二!
宋大夫不耐烦地拍了他一巴掌:“你当真以为自己医术无敌了不成?还不快些去继续苦修?!”
宋致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又被宋大夫叫住:“等等,有个事儿......”
*
费了老大劲才将那人悄悄搬进车厢内,溪汀溪芷坐在车厢门口处挡住外人的视线,车夫飞速赶车驰向宁安侯府。
马车内,沈宴然手撑着头,轻声道:“醒了就睁眼,都是熟人,没必要如此见外。”
溪汀溪芷皱眉,同时看向还未清醒的病人。
那人果然慢吞吞睁开了眼睛,站直身体朝沈宴然一抱拳,声音嘶哑:“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沈宴然盯着他看了半晌:“你看到了什么?”
或者说,他知道些什么。
为何有人要杀他灭口?
那人自顾自回着话:“在下柳三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在下无以为报......”
沈宴然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不用以身相许,不用当牛做马,老老实实说出真相,我或许还能保住你的命。”
柳三刀的话哽在喉中,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药铺倒闭后,我就回了家,家中空无一人,我本来打算去寻个活计养活自己......”
“没想到晚上忽敢四肢无力,喉咙嘶哑无法求救,然后晕了过去,再之后,就是听到你与几位大夫的对话。”
沈宴然慢吞吞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柳三刀是吧?”
“嗯?”
“你是什么时候假扮成药铺的学徒,又是什么时候......打上了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