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沈宴然提出一个新思路:“她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上人?”
沈蝉雾语气平静:“无论她有何难言之隐,行事如此莽撞糊涂,就是把你爹的脸往死里踩。”
这桩亲事还是那位姑娘的亲爹亲自找上门来,言辞恳切苦求,又是拿出小像哄着不过十岁的裴知阙答应下来。
如今退亲这么大的事,又专门挑了如此关键的时间,送来一封退亲书就简单打发了此事。
甚至不再递来一封信委婉解释两句,半点没有世家的样子。
也难怪……世家崔家将他们一脉迁出了族谱。
要不是宁安侯近日军务繁忙,不怎么着家,她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沈宴然叹了口气:“三哥岂不是难以平复下心境温书?再过半月就到了元日,到时候更加热闹,他哪里坐得住。”
不过裴知阙堪堪十六,今科下场不过想着提前适应适应,再来上三年,也耽搁得起。
倒是沈京越,今年已满十九,正是马踏长安得意赏花的年纪。
沈蝉雾捻起茶盏喝了一口,平复下心口的燥火:“你三哥想只考武举。”
沈宴然一愣。
裴知阙与蒙祖荫入禁军的大哥和专注科举走权臣一路的二哥不同,他在太学文武兼修。
也就是说,走武举和文试都行。
武举也是三年一场。
通过秋天州试的武者于来年春天参加礼部举办的会试,再上及殿试。
裴知阙本就打算两科皆考,秋闱时都做了准备。
如今已到腊月中旬,最多再过上三月就要参加春闱……
“三哥苦读十数载,就如此轻易放弃文试了?”
要知道大燕朝虽不极端重文轻武,但历来权倾朝野的,只有文臣。
帝王忌惮武将手里的兵权,通过操控文臣,来辖制武将。
裴知阙专注武举,注定要走上宁安侯的老路——被忌惮、被猜忌、被怀疑。
大哥裴言则是钦定的世子,他无法,也不能卸下自己的责任。
可裴知阙……这不是上赶着找苦吃?
沈蝉雾坐姿笔挺端庄,语气淡然:“他还没做下决定,不过与我随意说了几句贴心话。”
“无论他的想法如何,我们都不好插手。”
一门三武将。
若是元帝大度,裴知阙从文从武都无妨。
若是……裴知阙的决定,也改变不了什么。
沈宴然点点头,没有再问。
沈蝉雾抬手握紧她的手:“你……日后行事收敛几分,我听闻今日早朝后,陈家家主跪在殿外,死求元帝为陈悉讨回公道,让你……”
让她偿命。
沈宴然覆上她的手,宽慰道:“娘,此事与我无关。”
她是去杀虞琼枝的,最多也不过是去杀三皇子。
陈悉意外出现在无为观,与她有什么干系?
沈蝉雾瞪了她一眼,只简单叮嘱了两句行事小心,陈家或会私底下下手后,就打发她回自己院子。
望着沈宴然乖巧淡然的倩影融入雾中,沈蝉雾摇摇头。
她的女儿,她还不了解。
陈悉之死,不是沈宴然派人下的黑手,就是她亲自动的手。
不过行事还算谨慎。
听说仵作来回翻看陈悉的尸体,却始终没有找出凶手留下的痕迹。
陈家家主愁得很,甚至开始胡乱攀咬与陈悉,与陈家有旧怨的人。
不定明日,负责调查此事的人就要上门询问。
*
无为观
虞琼枝一身素袍站在窗边,腹间微微有些鼓起。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没有在意,视线冷凝地盯着屋后竹林,面上看不出情绪。
“呀呀呀,我们的虞大小姐被某个负心汉残忍抛弃了。”
虞琼心口被刺了一记,表情愈发难看。
不过男子说的是事实。
当日温香软玉在怀,满口出了禁闭后会立刻求娶自己的三皇子偃旗息鼓。
如今安安分分待在宫里,连句话都不曾捎出。
“殿下怎么有空来无为观?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戴着面具的男子轻笑了笑,没有回应。
他踱步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虞琼枝圆滚滚的肚子。
见她没有半点呵护的意思,男子摇摇头:“你若是愿意去了这个孩子,我倒是可以救你。”
“哦?”
“纳你为侧妃,待本殿登基后,立你为后。”
虞琼枝垂眸盯着肚子半晌,摇摇头:“不,我要留下它。”
这可是元帝的第一个孙辈。
无论男女,利用价值可比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三皇子高。
“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
男子放声大笑,捏着她的下巴,语气暧昧:“你是想要后位,还是想要虞家小姐的身份?”
想到三皇子得势时眼巴巴凑上去,甚至不惜让自己勾引三皇子,又在昭国公府落寞后果断抽身,甚至抛弃自己的虞衡。
虞琼枝摇摇头:“我要的,是手握权柄。”
大权在握,虞衡自会再度眼巴巴前来讨好。
男子叹了口气:“你们父女俩,倒的确是一路人。”
“不过,还是你更心狠些。”
虞琼枝没有否认。
若她是虞家家主,只会做的更绝。
一个声名狼藉未婚先孕的女子,活在世上,只会让她觉得丢脸和屈辱。
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甚至好好谋划一番,还能博得他人同情,恢复几分名誉。
男子留下一句:“元日前朝中会发生大事,你准备好,我为你换个清白的身份。”
“多谢殿下。”
*
沈蝉雾的猜测果然没错。
次日下朝后,负责陈悉一案的皇城司牟指挥使带数人前来,敲响了宁安侯府的大门。
“请禀告宁安侯夫人,本官奉陛下之命前来问询沈小姐有关陈悉的事,还望行个方便。”
沈蝉雾没有出面,管家安柏带着人一路来到沈宴然的院子里。
管家提前安排人跟溪汀说了一声,牟指挥使过来时,沈宴然正懒散坐在院中柿子树下。
牟指挥使单刀直入,主动提出此行的目的:“沈小姐,陈悉被害当日,你去了哪里?可有人证?”
沈宴然挥手示意溪汀上茶,想了想:
“那天正是泰王妃的生辰,我跟着娘亲一道去了泰王府赴宴。至于人证……泰王府上的宾客,以及陛下、泰王等等,都可为我作证。”
牟指挥使脸色不变,让麾下记下后,正准备继续发问,却被沈宴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