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诧异于元帝难得的失态时,陈王妃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忍不住上前两步,尖声道:“婉儿?!”
沈宴然心底又往下坠了几分。
能让元帝失态,又能让陈王妃诧异,除了先后不做她想。
可......
沈宴然没忍不住挤上前细细看了两眼那人的长相,没有请元琛那般像元帝,但瞧陈王妃的神情,此人明显更像先后。
“你......你站起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来寻亲......可有信物?”
那人慢吞吞站了起来,没有半点狼狈样,风姿卓然:“小民,崔祁远,来自江南水西镇平坡村,至于信物......”
他迟疑地望了眼身后的女眷:“还请验身,小民身上,有一处胎记。”
元帝缓过气,眸中多了几丝狠戾:“福迎,你亲自带他去房内验验身。”
“是。”
目送福迎太监带人离开,沈宴然蹙起了眉。
秦元琛身上,的确有一处胎记,所处位置很是隐私。
要不是她迫不得已帮忙擦身,也不可能知道胎记的事。
那么,这人身上的胎记是哪里来的?
元帝冷眼扫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众人:“都退下吧。沈宴然、陈王妃留下。”
等沈宴然回过神,周围就剩下自己和面露怀念的陈王妃。
泰王脸上带着尴尬的笑:“五弟,这......”
先帝贪色,龙子龙女一大堆,公主皇子都是分开排的名次,但能平安长大的,却没几个。
泰王可不想惹事上身。
元帝慢吞吞喝下一口热茶,瞥了眼沈宴然:“待会儿人出来了,你帮朕滴血验亲。”
他语气淡淡,却带着凛然杀意:“都年底了,每日还有人弹劾太子暴戾不务正业,不配当一国之储君。也不嫌腻得慌。”
沈宴然心下一定,明白元帝是站在秦元琛这边的。
甚至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世。
泰王及陈王妃眼神微闪,同时暗想:元帝果然信任沈左相,滴血验亲这等大事,都交由一个不会医术的小姑娘来。
沈宴然想了想,上前一步行礼后扬声道:“陛下,可是,滴血验亲亦可以作假,且压根无法核验血脉真假。”
元帝一口‘噗’在泰王脸上,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抖着手上前,小心地帮着擦去‘龙涎’。
泰王脸色阴沉,又不能对元帝发火,朝沈宴然怒道:“可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就是欺圣!欺王!
沈宴然慢吞吞唤人取来一个无色的琉璃盏,里面带着浅浅一层水。
她轻轻刺了手中一下,而后让一名侍卫上前,又刺了一下。
恭敬呈上前:“陛下请看。”
两滴血在或灼热或疑虑的目光中,缓缓交融。
元帝满脸震惊:“......怎么回事?”
他跟太子认亲时,可也是滴血验的亲!
元帝的视线来回在沈宴然和侍卫中间移动,瞅着一张明艳清丽,一张粗犷板正的脸,实在无法违心承认两人有血缘关系!
泰王哑然,木着脸想了想,又唤人取来一盏琉璃盏,亲自咬破指尖滴下一滴血,而后让侍卫再来试一试。
却不想两滴血安安稳稳隔的老远,没有一丝融合的迹象。
元帝和泰王同时皱眉。
沈宴然解释道:“我这盏里加了些东西,能使碗里的所有血融合。”
“不过臣女的确有一种法子,能验清血脉,不过可能有些残忍,不知......”
元帝面无表情:“验!”
反正沈宴然又不可能在他身上动用些残忍的手段。
*
等崔祁远眸中藏着即将如愿以偿的狂喜出来时,就见泰王和陈王妃看向他的视线里满是心疼。
崔祁远一怔,下意识看向元帝。
元帝在朝堂上收敛情绪惯了,哪里会让他看出什么名堂。
元帝一指沈宴然:“你来,验亲。”
崔祁远心下一定。
无论是谁来验亲,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可不怕。
沈宴然慢吞吞走上前,装作从怀里——实则从空间里取出一个薄薄的闸子。
在几人好奇的目光中,沈宴然打开闸子,用银针挑起一只胖乎乎的蛊虫。
“臣女从医书里得了个验亲的新法子,就是让蛊虫吸一口陛下的血后,再钻入你的体内。若是一炷香后,你无事发生,证明你的确与陛下有血缘关系,但......”
“若是一炷香后,你暴毙身亡,那么......蛊虫带有剧毒,是生是死我无法控制,还请陛下提前免了臣女的罪责。”
元帝眼角皱纹抽动了两下:“恕你无罪。”
“谢陛下!”
沈宴然转过头,笑容晏晏地看着崔祁远:“这位公子,还请伸手,我只割一道小口子,好让蛊虫进去。”
崔祁远心下一抖:“就......就不能滴血验亲吗?蛊虫不可操控,若是出了岔子......”
“生死有命,若是出了岔子,那就怪不得我了。”
崔祁远可怜巴巴地瞅着元帝:“这......这是陛下的意思?”
陈王妃捂住唇,眸中的怀念更深。
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般垂眸失落的样子。
崔婉从来不会露出如此表情!
元帝盯着那张与先后有六分相似的脸,眼神恍惚了一阵,迟疑:“不如......”
沈宴然加重了语气:“陛下,不如先让蛊虫吃一口您的血?”
不是她说,人在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
搁现在找个六分像的替代品在这怀念,有什么好怀念的?
九泉之下的先后要是知道了,怕是会连夜爬上来给你托梦,狠狠呸你几口!
元帝手一抖:“沈家丫头,你对他动手罢。”
沈宴然满意地转过头,一把抓着崔祁远的手:“公子,你别怕,我手稳得很,说开一道口子,绝不开两道!”
崔祁远咽咽唾沫,两眼一闭:“来吧。”
沈宴然敬他是条汉子,手起刀落狠狠划了一道小口子出来,然后把从秦元琛体内引出来的蛊虫放在他的手上。
这只蛊虫不知产生了什么异变,按理说母蛊吃完子蛊后会当场去世,当它却活的好好的。
前两日还打赢了沈宴然精心培育的蛊虫。
血腥味吸引了蛊虫不断往里爬。
崔祁远的手一直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