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悬在皇城司的人前来酒楼前就悄悄离开。
他在路边茶摊上沽了一壶最便宜的酒,摸索半天从兜里凑出几个铜板结了账。
刮骨刀一样的寒风瑟瑟,雪花飘飘,街上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一刻也不愿在外停留。
他提着一壶酒走在街上,瞧着众生百态,脸上盈着笑意:
“这燕朝皇都,倒是比我想象中更为有趣。”
*
顶着白雪匆匆赶回家,裴言则轻声安抚了几句又匆匆转身离开侯府。
沈宴然叹了口气。
宁安侯有三子一女,前两个为双胞胎,后两个为龙凤胎。
因此年龄差并不大。
如今沈宴然不过十六,大哥二哥仅比她大三岁,都还未及冠。
大哥裴言则走蒙父荫入官的路子,从十岁开始就在城外校场训练,更是曾跟着宁安侯征战敌国,威名赫赫。
二哥沈京越则从小待在沈家,随沈家人一同读书,少年才子的美名传遍京城。
若非三年前沈家大舅当了主考官,亲眷不得参与那场科考,沈京越早就入了仕途,走上与沈老爷子类似的权臣路。
今年元日后过上几月就是春闱,沈京越正在沈家努力备考,试图了了多年夙愿。
而三哥裴知阙......正在太学里入学,既学文又学武,两边路子都能走,半月回来一次。
偌大的宁安侯府中,除了丫鬟仆从外,也就宁安侯夫妇和沈宴然三人在。
今日宁安侯府夫妇去了沈家,更是只有沈宴然一人在家。
沈宴然匆忙带着溪汀溪芷回了安晏院,喝了口热汤去去寒气,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立刻来到溪汀所在的屋子里。
溪汀刚刚换好衣服,俏丽的脸上一片惨白。
她强撑着身子起身行礼,被沈宴然强行按了回去。
“伸手,我给你把把脉。”
“小姐,不用麻烦了,我身子硬实着呢,歇上两天就好。溪芷不够稳重,这几天就让溪岸一起照顾你可好?”
沈宴然没有回应,一把捞过她的手探了探脉,确认无事后松口气:
“你先除去衣物,我帮你按按肚子,散开淤血,再让厨房帮着熬几天补药,可不能留下隐患。”
溪汀揪住衣角,煞白的脸蛋微微发红:“不,不用了,我自个儿按按就行。”
沈宴然白了她一眼,跟溪芷携手,一人轻摁住她的手,一人掀开肚子上的衣服。
溪汀阻拦不及,只得苦笑着就范。
白皙的肚子上,横亘着偌大一个青色脚印,轻轻一按,似难以忍受般一阵紧缩。
沈宴然皱眉交代溪芷打了盆热水过来,清洗完全新的银针,又在刺入前放在烛火上烤了数息。
待银针上的温度降下来,沈宴然小心控制住银针扎穴,舒缓疼痛,散去淤伤。
溪汀只觉得有股暖流从银针刺入的地方缓缓散开,肚子上的疼痛感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取完针后适度加以按摩,待青色印记散去后,沈宴然望了眼沉沉睡去的溪汀,转身跟溪芷悄悄离开。
“小姐,我让人去唤溪岸过来。”
沈宴然按按脑袋,想起两人口中的溪岸……
“也行,我正好有事找她。”
溪芷领命离开,沈宴然差了个清字辈的丫鬟守着溪汀,帮着熬药端茶。
室内静静悄悄,唯有雪落下的声音以及濯濯研墨声。
沈宴然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磨墨的动作轻缓又平和。
然而她的眸子里却是冷冷冰冰,没有半点情绪。
太子那边糊弄完了,治疗的事情不急在一时,现下正好可以空出手来收拾人。
不给女主找茬算什么恶毒女配?
况且是虞琼枝率先找了她两次麻烦,她回敬回敬也不为过。
是毁了容呢,还是下毒呢,要不然……干脆杀了吧。
沈宴然提起笔,写下一个个秀气的字,映在纸上,却透着凛然杀意。
她很想知道,若是女主没了,这本书又该如何正常运转下去。
“小姐。”
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沈宴然动作不停:“进来。”
门被推开,一身男装的女子英姿飒爽,朝着沈宴然一抱拳,正欲开口,被沈宴然打断。
“把门关上,过来。”
溪岸略作迟疑,关好门,心里隐隐感觉小姐与以前有所不同。
“我是该叫你溪岸,还是林岸?”
溪岸额角冒汗,连忙跪下:“只要小姐不弃,我永远都是溪岸。”
沈宴然停下笔,清凌凌的目光扫过眼前雌雄难辨的人,轻笑:“我要看到你的忠心。”
同为溪字辈,溪岸与溪汀她们不同。
溪岸更有野心,也更不折手段。
在宁安侯专门为沈宴然安排了一队护卫,需要她的心腹前去领头主持大局时,溪汀溪芷以及溪兰不愿离开她的左右。
但溪岸却是主动请求去操练护卫。
口头上冠冕堂皇:她年纪最大,愿为沈宴然分忧。
数年来,她日夜在庄子上操练护卫,随时等候侯府指令。
一派忠心耿耿。
可也是因为她,那群护卫只知林岸,而不知侯府,更不知沈宴然。
专为沈宴然培养的护卫,却近乎成了林岸的私兵。
原著里宁安侯府危急,宁安侯私底下找到林岸,让她带人护卫沈宴然离开京城。
林岸口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次日朝堂上就有三皇子党的言官奏事,言宁安侯心虚,试图让女儿离京。
元帝大怒,下旨彻查宁安侯府。
就两个人知道的事情,如何会被言官知晓?
尤其还是三皇子一派的人。
溪岸垂头,语气坚定:“请小姐吩咐。”
沈宴然走上前,纤细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直视那双野心勃勃的眸子:“杀了虞琼枝。”
“喏。”
沈宴然微一挑眉:“不问为何?”
“奴婢自愿留在侯府,自是小姐手中的尖刀。”
刀,只会杀人,不会提问。
被坚定果断的语气取悦,沈宴然松开手,取来刚刚写下的内容:“能杀则杀。”
“记住,你们的命,都是我的。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溪岸重重磕头:“属下遵命。”
“去吧。”
溪岸垂着头汗流浃背,倒退出屋后,心里暗藏的侥幸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