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医案中的药铺图画类似,无数药闸抽屉里满满当当装着炮制好的药材与刚刚送来的草药,银针等行医必备亦是样样俱全。
沈宴然带着溪汀好奇入内。
有伶俐的学徒立马迎了上来,看清沈宴然的脸后猛一低头:“小姐是问诊还是买药?”
“我随意看看,需要时会知会一声。”
“好嘞。”学徒也没太过失落,转而去为其他入铺的人解说不同药材的效用。
沈宴然一一扫过药材,偶尔遇到感兴趣的,就小心捻一小部分,轻嗅半晌后皱眉。
年份未到最好的时候,倒是可惜。
紧随其后的溪汀不清楚自家小姐为何忽然对药材感兴趣,但明白小姐对手里的药材不甚满意。
她正准备开口让人呈上些更好的药材,却被沈宴然一个眼神压下。
“此为蚕沙,可祛风除湿,亦可用于风疹以及......”
旁边的学徒正在讲解药材,
沈宴然偏头一看,有个少年不顾学徒阻拦,大大咧咧捻了一粒放入口中,咂摸了两下。
“似乎......没有效果。”
学徒僵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见溪汀有些好奇,沈宴然压低声音解释:“所谓蚕沙,即是蚕蛾幼虫的......倒是没见过有人直接下口。”
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少年似知道两人在笑他,轻哼一声后扭头逛去别处。
溪汀偏过头用袖子挡去脸上的笑意,忽然犹豫着开口:“小姐,你是如何知晓的?”
沈宴然脸色不变,拿出糊弄太子的那套话术:“久病成医......再者我小时候时常翻看外祖的珍藏,对此有些兴趣,多少看了些医书。”
溪汀点点头,埋下心底的疑惑。
沈宴然没有过多担忧,唤来一名学徒,一一点着几个药闸:“每样半斤装好送去宁安侯府。若是有品质上等的,我按市价收。”
她点出的这几味药材都有滋养护肤的功效,小部分能排毒,正好买来熬成药汁入浴,调养调养身体。
用上一段时间,排清体内毒素,再对脸上的诡异胎记下手,更是事半功倍。
“好嘞。”
眼瞅着时间临近正午,沈宴然付清银子后领着溪汀正欲离开,一名老者手拿草药,背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闯进药铺。
老者双眼微红,随意扯了个学徒,嘶哑道:“求求林神医救救我孙子,我拿了草药,也带了银子!”
学徒叹了口气,扫了眼老者手里的野草,有气无力道:
“金老伯,不是师父不救人,也不是诊金的问题......小金子送来的时候太晚,已经烧糊涂了。即便能清醒过来,脑袋也不甚灵光......”
听着药铺内外八卦群众的议论,沈宴然明白过来。
小金子父母双亡,被金老伯独自拉扯到五岁,一向听话懂事。
不想前几天金老伯进山一趟迷了路,小金子心里不安,准备找村里的青壮年帮着去山里寻人,路上却意外落了水。
周围太过偏僻,少有人来。
还是村长忧心一老一小,前来叫二人去家里吃饭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发动全村人找到人的时候,小金子已然奄奄一息,高烧不止。
金老伯回来后连夜四处敲门找大夫,个个看完都直摇头叹气。
等他带着小金子赶着牛车进京,病情更是耽搁了。
这几日京城里的药铺医馆都被找了个遍,有大夫不要诊金帮着探脉,也表示无能为力——花费重金救回来也是个傻子,活活砸了自家的招牌。
但金老伯不愿放弃,挨家药铺医馆的上门去求,个个铺子里的学徒都认识他。
沈宴然轻轻皱眉。
她也经历过京城大夫的困境,不是能力不足,不是没有良心,只是各方面都有顾忌......
治病得花费重金,金老伯肯定还不上、没治好砸了自家招牌,日后不好做生意、小金子痴痴呆呆,万一金老伯为了活下去,上门讹诈怎么办等等。
“金老伯,你还是留着银子......”
金老伯吃力地往上抬了抬背后的小金子,眼里满是失落。
他嘴唇蠕动片刻,到底没有继续再开口求人,慢吞吞转身往药铺外走去,所到之处人人让出条路来。
麻绳专往细处断。
沈宴然没有再犹豫:“老伯,你可否让我看看小金子?”
围观众人一看是个不满十六面上诡异的小丫头,都不觉得她有这本事。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医术?去去去,回家做女红去。”
“满京城大夫都说治不了,你何必沾上这麻烦?”
“时也命也,治不好,也是小金子的命。”
......
金老伯却是不管这么多,有人递来救命稻草,他拼了性命也要死死抓住。
他轻轻放下烧糊涂了的小金子,朝着沈宴然就要跪下。
沈宴然连忙扶着他的手臂,笑道:“老伯不必如此,我是见你手里的草药少见,有几分好奇,索性试上一试。若能救回小金子,自是两全其美。”
金老伯上山迷路就是看到手里的草药稀奇,觉得能卖个好价钱。
可现在草药成了害孙子昏迷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为了诊金......
“姑娘,只要能医治我孙子,无论他好没好,我都将草药免费送给你!”
人治好了,花费多少也是值得,何况区区一颗草药?
若是治不好......留下这草药又有何用?
沈宴然没有多言,在众多怀疑的目光中上前探脉,又仔细瞧了瞧小金子的舌苔、眼白两处后,眉头微皱:
“我要为小金子施针,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
金老伯犹豫起来。
这几天他带着小金子住在酒楼漏风的柴房里,哪里是能安静下来的地方。
“姑娘可到药铺后院来,里面有专门辟出来施针的房间。”
药铺里传来一道清隽的声音。
沈宴然松了口气,招呼溪汀帮着扶一把小金子,带着人跟在学徒身后:“诸位,麻烦让让,让让。”
小金子的情况比她想的稍微好上一些,但再多耽误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能就近施针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