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的病人虽然喝下了符水,但也无异于只存有一口气。
在这被遗弃多年的小屋内,兮沐找了好半天才从厨房内找到一只被摔得只剩余半个的破碗,这半只碗虽然有些寒碜,但总比没有强。
为了更好地照顾这些昏迷的病人,她将包裹中的烧饼撕成小块,然后将其泡在水中,这样更有利于下咽。
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难上许多,这些病人有的昏迷到根本叫不醒,对这类病人,她只能先喂点水。即便被叫醒了,这些病人深受鼠疫的侵害,脸上长满脓包,甚至有些渗血,样子很是吓人,在喂食的过程中,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可当她想到,这些病人是从尸体中刨出来的时候,至少简单地喂饭要比张卿承当时遇到的景象又要强上许多。
就这样,兮沐强压心中的恐惧,足足捣鼓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将五个病人挨个安顿了一遍。
正当她刚要找地方休息时,外出采药的张卿承御剑飞了回来。
有些沾满泥土的手掌刚一推开门,兮沐便连忙迎了上去。
望着女孩原本垂落的发髻被些许的汗水粘在脸上,张卿承顿时心生感激,时常处于面无表情的他,先是沉默地看了一会,旋即嘴角上漏出了难得的浅笑,连忙拱手道:
“有劳姑娘了。”
“好了,至于行这么大礼嘛。”
兮沐虽然说话时还带着点小脾气,但脸上泛起的绯红,却难以掩饰心中那份被认可的喜悦。
“贫道曾经跟随师尊清允真人学到过一些医术皮毛,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言罢,张卿承直接走到院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口只有巴掌大的深黑色四脚方鼎,鼎炉上方的形状很像是一个方形塔尖,炉壁四周刻有太极和密密麻麻的镂空符箓,整体看上去颇为精致。
当手中的这个小玩意被放到地面的时候便逐渐开始变大,一直长到快要一人高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才是这口鼎炉的真正大小。
很明显,张卿承这是要炼药。
“卿承道长,你不是还要去县衙嘛,现在炼药岂不是要耗费很多时间?”
兮沐望着硕大的鼎炉不解道。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既然贫道把那五人救了回来,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此鼎原本是用于炼丹,如今却用于炼药,真是大材小用了,兮沐姑娘你稍等片刻,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说完,他一把将刚采回来的十几味药材,通通扔进鼎炉之中,随后一道剑指立于胸前。
“轰”的一声,千斤炉顶随着一声巨响,结结实实地扣在硕大的鼎炉之上。
少年双手结印,顿时一道纯黄色的火焰瞬间在炉内燃起。
眼前的丹炉内大有乾坤,炉内火势急缓轮替寓意阴阳。
操控鼎炉并非易事,那些直接将材料炼成灰烬的例子数不胜数,当然,身为仙阙大弟子的张卿承,自然早已突破了这种最基础的要求,对于他而言,如何将材料更快更有质量地炼化才是关键。
精益求精的炼化标准最大的难点主要集中在“控真气”这三个关键字上,身为修行者,仅仅做到体内可运行真气是远远不够的,炼丹时真气的释放,要达到像打坐吐纳时的均匀、细缓、深长的程度,这样才能更加有效地控制炉内的火势。
除了控真气之外另外一个关键点便在于“卡节奏”,炉火一旦被注入真气则会变得越发旺盛,何时该急、何时该缓,则需要修行者能够更加清楚地感知丹炉的状况,这就导致了修行之人往往不会轻易的更换丹炉,因为长期炼化所产生的人炉之间的默契也至关重要,在炼制的过程中这种卡节奏的考验需要历经九次,也就是说若要在炉内炼化,需要修行者平缓有节奏的注入九次真气方可大成。
炼丹炼药是一门独特的艺术,若要娴熟驾驭,则需要修行者真气的注入不缓不急,节奏的掌握也要做到不快不慢,所以,丹药的好坏完全取决于自身的水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丹药软塌无力,有些丹药则刚猛强劲的道理了。
少时,张卿承掐算着时间,忽然微闭双眼,屏息凝神调动所有体内的真气,两条手臂如同打太极一般画了一个圆,随后右脚重重地踏了一下地面,身体猛然弹抖,细腻绵润的真气随着剑指,如流水一般缓缓注入到炉壁上的太极图案上。
透过炉壁上镂空的符箓可以看出,炉内明黄的火焰渐渐地变换为浅蓝色。
整个炼制的过程需要有节奏地注入九重真气,随着一道道真气的注入,炉内的火焰也随之不断地变换颜色,当注入第八道真气的时候,张卿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滑过脸颊,剑指上的气流明显变得宽窄不一。
炼丹炼药所需要的真气控制,是极其苛刻的,对于张卿承而言,好比让经常倾泻奔腾的洪水控制成标准稳定的水流潺潺,想要做到这些自然是非常消耗精力的。
况且张卿承此时的真气所剩并不多,除了救治病人以外,仅仅为兮沐打通任督二脉就消耗了四成,一连算下来也就剩余三成左右。
在真气不足和长期劳累的体力亏空下,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节奏明显加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少时,当炉内第九重真气注入完成的时候,整个鼎炉乍现紫光...
望着院内迸发出的阵阵光晕,张卿承虚弱的浅笑道:“呵呵...真气这么紊乱,竟然还冒紫光,真是感谢诸神庇佑。”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仁像是被捏爆了一般的镇痛!身体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传入小院之中。
“妖怎么了?!妖心也是肉做的!什么依道而循?什么众生平等?!全都是束缚人类思想的赘言罢了!”脑海中恍然传来一个未知女孩痛苦的斥责声。
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扣在头上,时而猛烈的拍打着,张卿承忽然无意识的惊喝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