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
张輗今日也没有去上衙,早早的告了假,在府中等候消息。
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锦袍中年人,乃是这一代的定西侯蒋琬之父蒋义。
二人在一块说着话,但是张輗的脸色却颇有些忧虑,心不在焉的。
不多时,外头有下人进来禀报。
“二爷,宁远侯到了。”
张輗这才精神一振,连忙开口道:“快请!”
很快,任礼的身影出现在大堂前,张輗和蒋义同时起身往前相迎。
任礼大跨步的走进来,拱手为礼,直接道。
“二爷,幸不辱命!”
张輗微微一愣,旋即脸上浮起一丝喜色,强压着心中的激动之意,试探着开口问道。
“保下来了?”
任礼矜持的点了点头,道:“二爷,还是进去再说吧。”
于是,三人回到厅堂,各自落座,有小厮奉了茶水上来,任礼才仔仔细细的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经此一事,短时间内,陈侯怕是要安分待在府中了,郭侯虽然没被降爵,但是也被夺了五军都督府的差事,所幸的是,焦驸马没什么大事,只被罚了半俸。”
说着,任礼叹了口气,道。
“只可惜,会昌伯没能保住,薛驸马也受了牵连,被禁足府中,圣母那边,怕是心里会不舒服。”
面对任礼的担忧,张輗大手一挥,开口道。
“会昌伯之事,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任侯也不必担心,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任侯。”
“搭救陈侯的这个法子,虽然是我们想的,但也是得了圣母她老人家允准的,既然圣母在殿中没有多说什么,便说明她有这个准备,不会因此而怪罪你的。”
任礼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轻松之色。
那一日,张軏等人到了他的府上,让他出面搭救陈懋,并许下了重诺。
声称只要他能够成功救出陈懋,那么英国公府这边,便会竭力推他为勋戚当中的话事人。
说实话,任礼当时着实犹豫了一阵。
他出身于燕山卫卒,勉勉强强也算是跟着太宗皇帝起家的人马,但是要论身份,跟英国公府这种老牌勋戚,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人家都已经有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卒子。
虽然这些年,他沙场搏杀,也挣回了一份爵位,但是他心里清楚,在这些讲究资历的老牌家族当中,他还是被轻视的。
如今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成为这些老牌勋戚的话事人,哪怕只是依仗英国公府的势,短暂的做主一段时间,也足够让他心动了。
但是他也清楚,这并不容易。
天子那边,明显不想放过陈懋等人,这个时候给他们去转圜说情,摆明了是跟天子作对。
成安侯郭晟可就是个明显的例子,被天子提拔起来,结果转投了英国公府,这不,如今还待在诏狱当中呢。
所以任礼其实犹豫了一阵,但是最终,他还是没顶住张軏的劝告。
“……任侯不要忘了,当初你能担任紫荆关总兵,乃是陈侯举荐的,若没有他,你哪来的这侯爵尊荣?”
“……紫荆一战,王文和王翱等人皆受重用提拔,但是任侯你身为总兵官,本应功劳最大,但是却只得了闲散爵位,没有任何官职,天子对你的防备还不够明显吗?”
任礼知道,张軏等人是为了拉他入伙。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张軏说得对。
无论他想不想,如今都已经被划到了宁阳侯,不,现在应该成宁阳伯的人马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受了宁阳伯的举荐才去了紫荆关,更是因为,他在紫荆关上和王文的那场冲突。
天子如今重用王文,便可看出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所以事已至此,任礼其实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张軏等人找上门来,便是拿捏着他不会拒绝。
他受陈懋的恩德,若是这个时候袖手旁观,那么必然会被勋戚们戳着脊梁骨,更加被瞧不起。
更重要的是,天子已经不信任他,如果他错过了这个机会,不能趁机进入英国公府一系的核心层,那么就是两边不靠,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因此,哪怕他知道,自己是替英国公府去冲锋陷阵的,也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不过所幸的是,事情还算顺利,陈懋等人都保下来了,如此一来,他之后在英国公府这边,话语权就可以大大加强了。
轻轻点了点头,任礼开口道。
“二爷早就安排自是最好,如今三爷不在,陈侯等人虽然被救了出来,但是免不了要韬光养晦一段时日,这段日子,怕是要被李贤那帮人得意了。”
张輗略略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任礼的意思,开口道。
“任侯放心,哪有那么容易,陈侯这段时间固然不好再出面,但是不是还有任侯吗?”
“任侯放心,这次搭救陈侯,任侯出了大力气,我们心里都清楚的很,各家府邸那边,我早打了招呼,明日奏本就递上去。”
“李贤这帮人以为拿下了郭侯,便能够给咱们一个下马威,把中军都督府攥在手里?做梦!”
“这中军都督府,除了任侯之外,别的任何人去,只怕都玩不转,之后这段日子,要辛苦任侯了。”
任礼于是放下心来,笑道。
“二爷这话客气了,老夫素来敬佩陈侯和先英国公的风骨,能够略尽绵力,是老夫的福分,待三爷迎回了太上皇,有此大功在身,中军都督府,还得三爷来执掌。”
于是,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开怀大笑。
不得不说,这次的事情,顺利的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原本其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那就是会昌伯没摘出来,陈懋等人也没救出来。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并非是没有好处的。
至少如此一来,朝野上下都能看得出来,天子在刻意的打压勋戚,甚至是对太后的母族动手。
短期来看,会昌伯被拿下是坏事。
但是长期来看,拿下了会昌伯,待太上皇归来,天子势必要收敛一些。
不然的话,必然会被天下人议论不敬嫡母,不敬长兄。
而且要是真的两边都没保住的话,那么他们也算是尽了力了。
还是那句话,天子一下子拿下两位侯爵,一个伯爵,必然要给勋戚一些补偿。
不然的话,同样会被人非议打压勋戚,京城当中其他的勋戚世家,心中只怕也会不舒服。
他们便可以趁此机会,推任礼上位,继续稳住五军都督府的地位。
但是如今,结果好的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会昌伯虽然被削去了爵位,但是陈懋等人却被保了下来。
虽然说被降爵罚俸,但是有这么一个老资格的勋戚在,张輗一直以来不安的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下来了几分。
只不过,有好就有坏。
天子宽赦了陈懋和郭晟,那么五军都督府那边,只怕要花费更大的力气了。
张輗心中思量着,外头老管家却默默走了进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然后拿出一份文书,递到了面前。
于是,张輗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僵硬起来。
见此状况,任礼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二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輗沉默了一会,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
“看来,不必那么麻烦了,老夫在此,恭贺任侯高升了!”
.
皇兄何故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