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朝廷从初三日就开印了,但是实际上,作为一整年的大节,怎么可能只庆贺区区三天。
刚刚开年,朝廷没有什么亟待处理的政务,老大人们也悠哉悠哉的抱着茶壶聊天拜年。
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过后,才算是陆陆续续的走入了正轨。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民间的商铺,集市等等都陆续开张了,毕竟老百姓们不跟官老爷一样,有固定的俸禄可拿,他们还有一家子要养活,自然也该奔波生计了。
与此同时,拖延了许久的镇南王一案,也终于定下了时间,宗人府将在正月十七日,于大理寺开审。
之所以要放在大理寺,主要是因为,有不少亲王宗室都表示要旁听,宗人府的大堂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只能挪到大理寺的大堂。
开审的前一天,英国公府当中。
不算很大的书房当中,几个身着锦袍的老者各自落座。
一眼扫过去,最前头坐着的是英国公府的二房张輗,三房张軏,往下是宁阳侯陈懋,驸马都尉焦敬,驸马都尉薛恒,皆是勋戚。
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鸿胪寺卿杨善。
初春时节,雪已化雨,夹杂着冰碴子,噼里啪啦的砸在屋檐上,暴风疾雨,打湿了窗棂。
屋中一片灯火,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三房的张軏开口道:“今日将诸位都叫过来,想必大家心中也大致有了猜测,老夫要跟大家说的是,时候到了,这一次,我们须得倾尽全力,接着镇南王一案的东风,趁势将太上皇从迤北迎回,重奉正朔!”
话音落下,一旁的宁阳侯陈懋皱了皱眉,道。
“倾尽全力?”
“三爷,咱们之前不是说好,这次只让成安侯和本侯出面,先造舆论,然后再视情况而定吗?”
应该说,张軏还是十分谨慎的,上一回,虽然他觉得事情已经不能再拖,而且镇南王的案子也是个好机会,但是他还是没有把宝全都压上去。
毕竟,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在奉天殿上,哪怕闹到了那等地步,出面的也只有成安侯郭晟和宁阳侯陈懋。
陈懋是因为掌着宗人府的事务,躲不过去。
但是成安侯郭晟,则纯粹是他丢出去吸引火力的炮灰。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张軏对于如今这位天子,还是保持着高度的提防的。
他心里清楚,想要迎回太上皇,最大的阻碍就是天子。
但是如今
张軏舒了口气,道:“这也是我今日要跟大家说的,当时情况不明,所以我稍谨慎了些,但是如今局势有变。”
眼瞧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张軏面色变得十分认真,沉吟道。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就是镇南王一案,之前的时候,虽然广通王等人有证据,但是朝堂之事变数终究太多,若是这个案子不能按照我们所想的方向去发展,那么我们也就没有绝对的把握,在满朝形成压力。”
“不过现在,广通王手中有切实的证据,而负责主审的是宗人府的陈侯,一同主审的,是大理寺的薛瑄,和都察院的罗通,如此阵容,当可有十足把握。”
说着,张軏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鸿胪寺卿杨善。
他们所谋之事,勋戚这边是张軏负责联络,而臣那边,则是杨善负责活动。
自从俞士悦升入内阁之后,大理寺卿的位置空缺出来,理所当然的,就被身为寺丞的薛瑄接任。
至于都察院这边,因为并非三司会审,所以还够不上陈镒这个七卿亲自出面,派出的是因守备居庸关有功,而升任左副都御使的罗通。
而这两个人,都是杨善之前拉拢过的。
见众人都朝他看过来,杨善点了点头,道。
“三爷放心,罗通那边没什么问题,此人虽有能力,但好大喜功,翻陈年旧案,雪不白之冤,本就是科道官最喜欢的名声,何况,还能借着此事将太上皇迎回,两件大功摆着,罗通必然会尽力而为。”
“薛瑄这边,我也打过招呼了,老头子人品正直,对礼法看的很重,他已经跟我说了,只要广通王等人所告乃是实情,那么无论多大的压力,哪怕是天子干预,他都能顶得住!”
张軏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说着,他偏了偏头,对着薛恒说道:“薛驸马,圣母那边传来的消息,还是你来说吧?”
薛恒起身拱了拱手,道:“诸位,除夕那日的各种流言传出来之后,我便和三爷合计,趁着正旦日入宫的机会,请圣母打探详情,如今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于是众人都提起了精神,除夕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虽然流言纷纷,但是各种版本都有,有些甚至传的非常离谱。
能够确信的,就是朝臣和天子闹了不愉快,但是具体到什么程度,详情如何,却不是普通人能够打探到的。
薛恒继续道:“说出来诸位可能不信,消息确实,天子执意要撤回王骥问罪,遭到了在场众臣的反对,于谦那个直性子,甚至当场挂冠求去。”
“天子当时也是怒不可遏,直言于谦这个兵部尚书失职,正因于此,于谦才被圈禁府中一月之久。”
消息说完,张軏接话道:“如今的六部当中,于谦算是那位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如今朝中威望甚高,杨善之前和于谦接触,他虽然有迎回太上皇之意,但是却不想让朝局动荡,更不会放任我们毁坏那位的名声。”
“我们此次闹得这么大,若是于谦还在,他必会出手阻止,如今他被圈禁府中,朝中真正会坚决反对此事的,也就只剩下了王,其他大臣碍于礼法,想来多会保持中立。”
这个时候,焦敬也插话道。
“三爷说起此事,我倒想起来,最近丰国公李贤那边,好像也不太安分,似乎是在筹谋弹劾于谦,想要从他手里拿回京营,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也是受了那位的授意。”
张軏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那位在勋戚这边的力量,无非就是那帮靖难降将,他这回圈禁于谦,怕的确也是盯上了京营。”
“但是臣那边向来是有进无出,京营既然已经到了兵部的手里,想要拿回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要是那位直接出手干预,那些中低阶的臣只怕也会觉得他刻意回护勋戚而产生不满,如此一来,朝臣们有所不满,自然就会想着跟他作对,我们也就能够拉拢更多的人。”
众人听了之后,皆是若有所思。
最后,张軏总结道:“如今正是局势最好的时候,只要这件案子能够审结,那么我们便可趁此东风,一举迎回太上皇,等到太上皇归朝,我们这些人,也才算是真正有了依靠,所以这一回,诸位务必倾尽全力!”
拧着眉毛思索了一阵,陈懋虽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是还是道:“既然如此,请三爷放心,老夫必定将此案审的清楚明白。”
焦敬,杨善,薛恒等人拱手称是,分别转头前去联络早就和自己有所接触的人,似乎一切,都在朝着他们最理想的状况,持续的发展着
皇兄何故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