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四人全部目力所及极限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沟壑,而四人,如今就漂浮在这条沟壑的中心地带,漂浮在这片宛如异世界的天地之间。
整条沟壑,长至少100公里,再远了雯雯和依夏的超维视觉也跟不上,宽度有3公里,平均深度1公里。
四人是从裂缝壁的一侧上的暗流出口出来的,而在她们面对的裂缝壁的另一侧,其壁上零零星星的排布着无数直径两三米的暗流出口,有相当一部分的暗流出口,排出的,不是透明的淡水,而是微微泛红的血水,一同被排出的还有无数生物碎裂的骨头以及被撕扯如泥的血肉。
数以万计的暗流出口,几乎隔一段就会出现这样的血洞,它们流下的鲜血与骸骨,逐渐汇聚成一帘由这颗星球上的无数生命的躯体,所构成的腥红瀑布。
无数的鲜血,无数的骸骨,裹挟的刺鼻且腐烂的味道,逐渐沉入沟壑深处,缓缓落至亡骨骸沟的最底处,化作无数骸骨的一部分。
而在亡骨骸沟的最低处,在那些已经形成了数个纪元的,由无数动植物的遗骸堆砌的“土壤”中,一座座直径十几米,发奇异光芒的巨型伞状真菌群落,正如寂静般生长,其规模达到了数百万,覆盖了整个裂谷的底部,一只延伸到肉眼无法触及的远方。
在无垠的永夜中,这些巨型伞状真菌群落已经进化出荧光且半透明的躯体,以便更高效的接受来自同伴的信息。
而那些腥红的血水,便随着真菌的扎根,逐渐染红它们半透明的根茎,化作营养,点亮它们亮蓝亮粉色的冠,也就是菌盖。
无数大大小小的真菌群落个体,无数发出忽明忽暗冷光的巨大头冠,从雯雯她们自上而下而视角中看去,就好像无数的眨巴眨巴的眼睛,自深海深处凝望着来自表世界的旅者。
巨大的沟壑化作眼皮,两侧裂缝壁流下的血水瀑布宛如睫毛,二者共同妆点了这颗生长在无数骸骨堆上的,由无数个体组成的,永世困于深渊之下的眼睛。
而这只眼睛,在众人大叫而形成的水波逐渐扩散到其身上后,开始以一个圆形,逐渐扩散,逐渐以更快的频率,发出更亮的荧光。
似乎在欢迎着,来自异世界的旅客。
这一切,乍看就像是雯雯她们来到这片区域后,这颗来自深渊的眼睛,逐渐睁开一般。
......
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如哽咽在喉,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这是雯雯,乃至四人在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一片怎样的天地,或者说奇观之后的感觉。
公共频道没有任何声音,众人的脑袋,思维,全都被眼前令人匪夷所思又生机盎然的景象所填满。
这种组合是如此的罕见,但却又如此的简单,跨越,连接了生与死,直击任何来到此处的智慧生命的心灵。
许久许久,在逐渐适应眼前的景象,平复过速的心跳之后。
雯雯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这是在极度紧张并放松下来之后的反应,并且,雯雯也感觉到,依夏此时是以多大的劲儿,挽着自己的胳膊。
不过,虽然很紧,但雯雯很安心。
她轻轻摸了摸依夏的头,也让后者加快了恢复平静的过程,但挽住自己的手臂依旧不放开。
雯雯只是宠溺的笑了笑,随即侧目看看丽丝和威廉的情况。
只见二人以一个非常抽象的站位——丽丝挺直了腰板,表情冰冷,而威廉则是八只触须直接缠上丽丝的身体,并且,丽丝的右手,还死死的抓着威廉的其中一条触须,都变形了......
噗——
雯雯看着丽丝的右手,发现这个妹子远远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冷静嘛。
雯雯的一声轻笑,在队内语音中扩散,也算是彻底叫醒了被眼前奇观震惊的三人。
随后,依夏第一个发表观后感。
依夏:这里,好可怕,但又好美,好宁静......
然后是丽丝。
丽丝: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看到这副奇观的佣兵,死都值了,死神队长他们都被我比下去了,嗯......威廉,麻烦你从我身上下来好吗?
最后是威廉。
威廉:啊啊啊,抱歉,非常抱歉,十分抱歉,丽丝小姐,是在下失态了......
随后,威廉开始解套,但可能是冲击力太大,一时间还操作不好这具身体,于是乎,情况就变成了威廉的八条触手在丽丝身上蠕动......
丽丝:你......好了没有?!
非常罕见的,丽丝生气了,但又不是真的气愤的生气,反倒有点扭捏。
而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雯雯,则是不动声色的动了动喉咙,貌似眼前的这一幕,激发出了她内心又一处尘封的记忆。
雯雯:威廉,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代劳......
说着,雯雯顶着一副一号表情,掏出自己的腥红黎明,双手摆在胸前,将红线拉直,做出一个勒人的姿势。
怎么说呢,这可能是威廉第一次受到女主人的警告,当即就闪电脱身,弄得丽丝又一阵扭捏,但总算是松了口气。
毕竟作为一名佣兵,实在是难以忍受全身被束缚住的不适感。
威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威廉都吓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的点头道歉,他丑萌丑萌的样子,弄得丽丝有点绷不住,笑出了声。
丽丝:没事,突发事件嘛,而且,我不也抓着你的手,嗯,不会骨折吧?
得到丽丝的谅解,威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条触须都快被丽丝握断了。
威廉:没事没事,就,恢复一下就行,不碍事。
雯雯:行了,威廉,这就算给你一个教训,都是一家之主了,活了大半辈子,稳重懂吗,稳重~
雯雯也是想要活跃气氛,当然,作为人精中的战斗机的威廉,当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威廉:我一定铭记于心,女主人,那我们接下来?
雯雯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不由得觉得这个威廉真是上道。
她环视了四周,景色,依旧是那片景色,腥红的血水瀑布混杂着碎肉碎骨,在超维视觉的回溯中,似乎还能察觉到这些生物在临死前的哀嚎,完整的身体,逐渐在高速水流中,被蜿蜒曲折的石壁碾成碎屑的痛苦。
平静下来之后的雯雯,发现自己依旧是被下方的巨型伞状菌类发出的冷光照着,也依旧处于这处巨大裂缝的中心。
但似乎,没有刚开始那么不适和不理智了。
雯雯:我想,下去看看,去看看这些奇特的生态系统,可以吗?
雯雯将询问的目光打向每一名同伴,无一例外,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于是乎,四人依旧是2+2的小队形式,逐步下潜。
50米......
100米......
500米......
随着众人不断深入裂隙,原本排列规整的腥红瀑布,也逐渐散开,将众人周围肉染成淡淡的粉色,并且,水中的碎肉粉尘也逐渐显得杂乱无章起来。
但好在众人都不需要呼吸,也就皱皱眉头,咬咬牙坚持一下了。
雯雯:差不多快到底了,大家小心些,这些大......嗯,大蘑菇说不定有攻击性。
其实这是一种合理的推测,毕竟,生长在尸骨上的物种,很难第一反应相信它是没有攻击性的。
不过,依夏听完雯雯的担忧,倒是给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依夏:没事的啦,雯雯姐姐,植物,真菌,吃肉也很正常啦,而且,这里的食物这么充沛,它们应该是没有动力进化出主动攻击的性状的。
雯雯:啥?植物吃肉?依依,你别吓我啊,哪有这玩意?!
雯雯听到这,当即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食人花,食人藤,食人草,食人XXX......
依夏:雯雯姐姐——!你这都哪跟哪~哪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二人说着说着,便来到了地面。
其实说是地面,这里更像是各种腐烂的蛋白质形成的多肽,寡肽,所堆积成的富有营养的“黑土地”。
雯雯脚踩在上面感觉软软的,当然,这也跟她本来在海底,相当于弱重力环境有关。
依夏:当然啦,雯雯姐姐你想想看,如果植物不需要吃肉,那我们为什么还需要施肥呢?
依夏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如醍醐灌顶般打开了雯雯对植物认知的新世界。
雯雯:嘶——
雯雯这次的沉默长达数十秒,期间她看着一颗离她较近的巨型真菌个体,看到了一丝丝粉红的如同血管一般的通道,在自下而上的汲取者“土壤”的营养物质,并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这颗庞然大物,顿时,明白了依夏所说的,真菌本来就是有机体,当然能直接使用有机材料......吧?
依夏:嘻嘻......
通过队内语音,依夏明白雯雯此时的想法,于是接道。
依夏:其实也不尽然,一般来说,一个物种,只会进化出一种利用能量和物质的方式,比如绝大多数植物,就是通过光合作用自给自足,像人类就只能吃东西。
雯雯:那如果不一般的情况呢?
依夏:就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依夏走上前,伸出手,抚摸着眼前这棵半透明的,如同水晶一般的,十多米高,茎部直径1米,伞部直径8米的巨物。
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和其外表严重不符的沧海沧田的神情。